那僵尸逃入密林，周遭的恶臭却未立刻散去。
瑞恩收回钓竿圣器，竿尖的银线依旧微微震颤。
他转向马尔斯，后者失魂落魄，瘫坐在地。
“马尔斯。”
瑞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
“刚才，你为什么不出手？”
薇雅与劳伦斯也望了过来，他们同样察觉到马尔斯战斗时的异常。
马尔斯身体一颤，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瑞恩的语气加重几分，眉宇间已有了几分不悦。“那东西……杀了十几个人。它……”
马尔斯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它是我哥！”
空气仿佛凝固。
薇雅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劳伦斯粗重的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瑞恩眉头紧锁，显然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马尔斯张了张口，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陈放，带着一丝求助，也带着一丝难言的羞愧。
陈放轻咳一声，主动接过了话头。
他知道，这种事情由旁观者说出，或许能让马尔斯好受一些。
“我自从得知【亡灵咏叹者】这个修炼体系之后，就对这个体系很感兴趣。”
陈放的声音平静，试图缓和现场紧绷的气氛。“我和马尔斯问了一下情况，又在图书馆查了一些典籍。”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差不多可以确定，马尔斯之所以能够成为【亡灵咏叹者】，就是因为他的至亲之人，已经变成了一个亡灵生物。而且他还把一个亡灵生物的部分骨头带在了身边。”
瑞恩的眉头皱得更深。“你是说？”
陈放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
“没错。【亡灵咏叹者】之所以能使用一些诡异的亡灵系能力，就是因为他们把亡灵的一部分身体带在了身边。”
陈放看着马尔斯那枚骨戒，继续解释。
“这些能力看起来神奇。但是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亡灵的身体，怎么可能会没有副作用。”
劳伦斯在一旁瓮声瓮气地开口。
“我以前就听说过，【亡灵咏叹者】往往会变得孤僻，甚至有些癫狂。”
他挠了挠头，似乎在回忆某些不好的传闻。
陈放看了劳伦斯一眼，对他补充的信息不置可否。
“怕是还不止如此。”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马尔斯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探究。
“马尔斯，【亡灵咏叹者】这个体系，怕是少有能善终的吧？”
马尔斯身体剧烈一震，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彻底崩塌。
陈放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亡灵，对身体的完整是有一种执念的。”
“亡灵咏叹者拿走了亡灵身体的一部分，这些亡灵，等到进化出理智之后，肯定会想法设法把遗失的身体部位找回去。”
他看着马尔斯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
“你们所谓的和至亲之人的亡灵沟通，不过是亡灵远程锁定自己残缺身体的位置罢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马尔斯脑海中炸开。
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与哥哥之间的“联系”，难道只是一个冰冷的谎言。
陈放没有停顿，继续揭露残酷的真相。
“从变成亡灵的一刻起，亡灵就已经成为了另外一种没有感情的生物。就算部分亡灵仍旧保持有身前的一部分记忆。他们也不会对身前的至亲好友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薇雅听到这里，脸色苍白，轻轻拉了拉陈放的衣袖，似乎有些不忍再听下去。
陈放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陈放的目光再次投向马尔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如果我猜的不错，亡灵咏叹者这个修炼体系之内，怕是很少有人可以善终。”
马尔斯双肩垮塌，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他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确实很少。我们亡灵咏叹者有‘初生入死’的说法。”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就是等我们达到中三境之后，每一次境界提升之后的一段时间，都是最有可能遭遇意外而陨落的时候。只是之前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到底会是哪种意外。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
“只知道很多前辈，都是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间，莫名其妙就死在了外面。”
陈放心中了然，马尔斯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再次叹息，这【亡灵咏叹者】的传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因为归根结底，【亡灵咏叹者】是依靠一只亡灵的部分尸体修炼的。”
陈放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就像你的情况，你只依靠你哥的一截指骨，就已经修炼到了现在的程度。”
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你哥哥的全部身体组成的亡灵生物，比你起码强一个大境界。按照蒸汽大陆的修炼体系，越往后的境界，两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亡灵咏叹者进阶第四境界，那时候他那个至亲之人变成的亡灵，起码得有第五境的实力。碾压一个初入第四境的亡灵咏叹者，简直不要太简单。”
马尔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枚骨戒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哥哥，比他强一个大境界。
所以，他哥哥会来找他，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他，根本无力反抗。
想到这里，马尔斯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劳伦斯忍不住问道：“既然亡灵要的是那一截指骨？那给他不就得了么？”
没等陈放回答，瑞恩就已经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亡灵生性邪恶，本来就是以人类的恐惧为食。现在这只亡灵，已经杀了十几人。我们如果把指骨还给了它，那就会变得更加强悍。到时候，谁知道会死多少人。”
陈放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只要解决了这只亡灵，马尔斯，你应该就不会再有其他问题了。”
他刻意隐瞒了马尔斯身体正在发生的细微尸变。
瑞恩既然已经赶到，那只游荡的僵尸，想来总有办法处理。
既然如此，便没有必要再添瑞恩的忧虑，至少现在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