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瑞恩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马尔斯。
“队长，马尔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恩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他轻叹一声，声音低沉地解释道：“像马尔斯这样，常年与逝者遗骸为伴的人，他们的灵魂与肉体极易受到亡者领域逸散出的负面能量，也就是你们神秘之海传说的‘尸气’或‘阴气’的侵蚀。这并非诅咒，而是一种…环境的同化。”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据古老的典籍记载，亡灵之神怜悯这些行走于生死边缘的凡人，于是开创了一条独特的修炼体系，名为【亡灵咏叹者】。这条道路允许他们主动汲取并容纳那些侵蚀自身的亡灵气息，将其转化为自身的力量源泉。亡灵气息越是丰厚，他们的修炼效率便越高，所能展现的力量也越是诡异莫测。”
“但是，”瑞恩的语气变得沉重，“这个体系，存在一个致命的、几乎无法规避的缺陷。那些亡灵气息并非被真正‘炼化’或‘净化’，更像是被暂时‘存储’于咏叹者的体内，如同一个不断积蓄力量的黑暗容器。如此庞杂、污秽的能量长时间淤积在一个活人的躯壳之中，迟早会酿成灾祸。”
“倘若只是低强度的战斗，咏叹者尚能勉强维持神智的清明。可一旦陷入高强度的生死搏杀，或者精神受到剧烈冲击，他们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的亡灵气息便会彻底失控、暴走，将咏叹者拖入一种无视敌我、只知毁灭的癫狂状态。我们称之为‘亡者狂怒’。”
“每一次陷入这种癫狂，对咏叹者身体与灵魂的负荷都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事后，他们需要极长时间的静养与调理才能勉强恢复。而若是连续、频繁地进入这种状态，他们残存的人性便会被亡灵气息彻底吞噬、同化，最终……彻底转化为一具只剩下杀戮本能的真正亡灵，永世沉沦，再无恢复理智的可能。”
陈放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那马尔斯现在……他情况怎么样？”
瑞恩检查了一下马尔斯的脉搏和瞳孔，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次他变身持续的时间不算太长，我方才给他注射的是特制的强效镇静剂，能暂时压制他体内躁动的亡灵能量，让他陷入深度昏睡。理论上……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
他话锋一转，“马尔斯上一次失控，距今尚不足两个月。这样的间隔，实在是太短了，短得令人不安。所以，我也不敢完全保证……他是否会留下什么永久性的损伤……”
陈放听着瑞恩的话，一股强烈的内疚感涌上心头。
他觉得，马尔斯这次失控，完全是因为自己太过冲动，贸然出手，才将战斗强度瞬间拔高，从而诱发了马尔斯的癫狂。
“队长，都怪我……”
瑞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也无需过度自责。是我先前判断失误，认为波本街区相对偏僻，人员稀少，应该比较安全，才指派你们二人负责这片区域的警戒。谁又能预料到，那该死的变形者，偏偏就精准地出现在了你们负责的波本街。”
瑞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那变形者今日受创不轻，想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了。我们先送马尔斯回宿舍静养。这里……也需要尽快清理和封锁。”
陈放立刻说道。
“队长，是我害得马尔斯失控的。晚上还是我留下来陪着他吧，不然我不放心。”
瑞恩看了看陈放，见他眼神坚持，点了点头。
“也好。”
陈放与勉强还能行动的劳伦斯一起，将昏迷不醒的马尔斯送回了治安队的集体宿舍。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与…泥土的混合气息。
将马尔斯安置在床上后，劳伦斯便先行告退，他还需要处理后续的事务。陈放独自守在昏睡的马尔斯身边，凝视着他那张因失血和能量透支而显得异常憔悴的脸。
他伸出手，并未直接触碰马尔斯的身体，而是在其周身寸许之外缓缓拂过。即便肉眼无法窥见，陈放凭借自身敏锐的感知，却能清晰地察觉到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尸气，如同无形的黑色浓雾般缭绕在马尔斯身体周围，甚至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的肌理之中，与他自身的生命气息纠缠不清，混淆一体。这种感觉极其诡异，仿佛马尔斯此刻便是一具刚刚从千年古墓中被唤醒的活尸，只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维持着生者的表象。陈放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做出任何干预，生怕自己的行为会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引发更坏的后果。
他开始仔细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
马尔斯变身时的恐怖模样，以及瑞恩关于【亡灵咏叹者】的解释，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马尔斯先前的状态…”陈放低声自语，眉头紧锁，“倒是与地球上的‘僵尸’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地球的僵尸体系，往往是死后怨气不散，机缘巧合之下才会形成。而且，只有进阶到极高层次，如‘飞僵’乃至‘僵尸王’，才有可能重新衍生出全新的、独立的意识。而这蒸汽大陆的所谓【亡灵咏叹者】，却是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暂时转变为类似僵尸的状态，以获取力量……也不知道，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两种看似相似却又本质迥异的体系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互通之处？”
陈放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马尔斯这个人还算不错，这次失控，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真的有朝一日变成一具彻底没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
想到这里，陈放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七根特制的白蜡，蜡烛表面铭刻着细密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他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将这七根蜡烛小心翼翼地布置在马尔斯身体周围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