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的质问,也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生怀疑。
是啊……怎么逼退的?
那毁天灭地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之前那股令人绝望的恐怖气息又是什么?
刚刚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混乱,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问题。此刻被道森赤裸裸地提出来,所有人的脑子都瞬间清醒了,无数的疑惑涌上心头。
刹那间,战场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还显得疏远淡漠的圣女莫妮卡,刚刚还在感激陈放的薇雅,以及一直抱着他的贝拉,全都聚焦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审判长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废墟之上,死寂无声。
风吹过,卷起细碎的尘埃和烧焦的纸屑,在昏黄的天光下打着旋。所有人的目光,怀疑、好奇、探究,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陈放牢牢地罩在中央。
被这无数道目光注视着,陈放的心脏猛地一跳。
道森的压迫感,和总队长希杰那种外强中干的威势完全是两个次元。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力量和地位的审视,仿佛他不是在问话,而是在宣判。只要一个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下一秒,那只掀飞了数吨重断墙的手,就会毫不犹豫地捏碎自己的喉咙。
悬崖边缘。
这是陈放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但他没有慌。越是这种时候,大脑反而越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贝拉,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那份担忧通过紧贴的身体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他轻轻拍了拍贝拉的手臂,示意她安心,然后抬起头,迎上了审判长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辩解,脸上反而先是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疲惫,随即,又扯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
“审判长大人,您太高看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沙哑,听上去虚弱,却很平静,“‘逼退’魔女,这功劳我可不敢领,主要也根本不在我。”
这一句话,成功地让道森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缓了一缓。他眉头一挑,没说话,眼神示意陈放继续。
陈放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与尘土的空气,像是需要鼓起勇气才能回忆起那恐怖的一幕。
“事情的真相是……血神教那帮疯子,他们自己玩脱了。”
“他们本来已经快赢了,总队长大人和卫队几乎全军覆没。”陈放说着,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脸色灰败的希杰,后者身体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或许是想用整个莱斯特城的生灵进行某种邪恶的献祭?总之,就在他们胜券在握的时候,那个魔女卡蒂,又搞出了一个更疯狂的仪式,把……把他们的所谓‘圣兽’给召唤了出来。”
“圣兽”两个字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连一直冷漠的圣女莫妮卡,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陈放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这种超出常理的灾难,必须用一个更超出常理的“真相”来解释。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苦笑更浓了,带着几分荒谬和后怕。
“但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还是他们献祭的祭品不够,那头被召唤出来的圣兽,好像……好像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异变。它彻底脱离了血神教的控制!”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失控?异变?
这个解释,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众人心中的重重迷雾!
那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那场不分敌我的狂暴爆炸……如果是一头失控的、属于邪神的“圣兽”所为,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陈放摊了摊手,动作间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无奈:“所以,后来的情况,其实跟我们这些人都没什么关系了。那完全是失控的圣兽,和想要重新控制它的魔女卡蒂之间的大战。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只是被卷入其中的倒霉蛋而已。”
他巧妙地将自己从“主角”的位置上摘了出去,变成了一个和大家一样的“受害者”,这瞬间拉近了心理距离,也让他的话语可信度大增。
道森的眼神依旧锐利,但眉间的“川”字纹,却悄然舒展了一丝。他没有打断,显然,这个解释正在朝着他可以理解和接受的方向发展。
“至于我,”陈放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尘土和血污,自嘲地笑了笑,“我出的力,其实少得可怜。只不过……我以前年轻时,曾经在东边的神秘之海冒险,侥幸从一个土著部落那里,学到了一种能和异兽进行简单沟通的奇特能力。”
他抬起头,迎着道森审视的目光,表情坦然。
“我用这个能力,拼命地向那头已经陷入狂暴的圣兽表明,我没有任何恶意。或许是我的实力在它眼里实在不值一提,也或许是那个能力真的起了点作用,它才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我。”
“但我能做的,也仅仅是自保而已。”陈放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感,“可那头圣兽,似乎对召唤它出来的血神教怀有极大的仇恨。它完全不理会我,只是疯狂地攻击那个魔女卡蒂。最后……最后它好像重创了那个魔女,然后一个追,一个逃,很快就从城里打出去了。”
他指了指远方的天际,“他们离开没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头失控的圣兽,最终在半空中自爆了。”
完美的谎言。
将自己的能力,从毁天灭地的“自爆”,偷换概念成微不足道的“沟通自保”。
将战局的走向,从自己的主导,扭曲成血神教的“内讧”。
将魔女的败退和圣兽的消失,用一个合乎逻辑又无法求证的“追逃与自爆”来完美收尾。
整个故事,七分假,三分真,将现场所有人都看到的恐怖景象和最终结果严丝合缝地串联了起来,听上去匪夷所思,却又偏偏是眼下最合理的解释。
审判长道森死死地盯着陈放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瞳孔,直视他的灵魂深处。
陈放的心跳再次加速,但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他不能躲,不能避,只能用最坦然,最真诚,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的眼神,回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