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南麓的晨雾被战马铁蹄踏碎时，黄飞虎的五色神牛已踏过三顷麦田。新熟的麦穗沾着他甲胄上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恰好映亮他胸前若隐若现的玄鸟刺青——那是昨夜在帅帐中，他特意用松烟墨加深的印记。
“报——商军前锋已至蟠龙谷！“虎娃的青铜弩在手中发烫，弩箭尾羽上的狼首翎毛正对着远处扬起的狐尾旗。哪吒踩着风火轮掠过他头顶，火尖枪红绫扫过麦梢：“慌什么？“他的鼻尖忽然皱起，“这狐旗味道不对，倒像......“
话未说完，谷口突然响起金鞭裂空声。黄飞虎的金攥提芦枪挑开晨雾，枪尖红缨上系着的，竟是西岐百姓去年中秋送他的平安结。杨戬的三目微光骤然亮起，看见对方甲胄缝隙间露出的玄鸟纹衣角，与三年前在朝歌见过的飞虎军旧识如出一辙。
“末将黄飞虎，“他的声音混着神牛喘息，枪尖轻点地面犁出深沟，“请西岐名将赐教。“话落时，谷中回音竟分成两股，一股沉如暮鼓，一股轻若松涛——前者是对西岐的试探，后者是对旧部的暗语。
哪吒的风火轮突然急停，火尖枪在掌心转出兵花：“原来是镇国武成王！“他的红绫突然缠向神牛四蹄，“听说你家的摘星楼，“枪尖虚点对方心甲，“比我师父的山河社稷图还华丽？“
黄飞虎的神牛突然人立，长枪挑飞缠来的红绫，却在枪缨扫过哪吒面门时偏了半寸：“小将军的风火轮，“他望着对方额间晃动的乾坤圈，“可曾见过朝歌百姓的血？“话落枪出，招式走的是北海渔家的“浪里挑灯“，看似狠辣实则避开所有要害。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突然出鞘，刀刃与黄飞虎的枪杆相击，溅出的火星竟组成玄鸟展翅的形状。他忽然在对方眼底看见一闪而逝的释然，那是唯有西岐将领才懂的暗号——三年前在孟津渡口，他们曾用同样的招式传递过密信。
“杨将军好刀法！“黄飞虎的枪杆震得虎口发麻，却在退后半步时用枪尖在地面划出“北“字，正是昨夜与闻仲约定的粮草路线，“可敢与黄某走马三百回合？“他的神牛突然转向，竟将战场引向谷口开阔地，那里的地形，恰好避开西岐预先埋下的绊马索。
虎娃的弩箭在弦上颤抖，他看见黄飞虎的枪缨上系着的平安结，正是母亲临终前绣的样式。“等等！“他突然冲出阵前，怀中的玄鸟玉佩发烫，“你......你认识我阿爹吗？他在朝歌......“
黄飞虎的枪尖猛然下垂，神牛的喘息突然变得沉重。他认出虎娃颈间的玉佩，正是当年自己送给比干府中幼仆的信物。“孩子，“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你阿爹可曾说过，“枪尖轻点地面，画出半只展翅的玄鸟，“西岐的麦种，要埋在向阳的坡地？“
哪吒的火尖枪突然横在虎娃胸前，却发现黄飞虎的枪缨已垂落尘埃：“老黄，“他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笑，“你这招'辕门折戟'，比在朝歌时慢了三成。“红绫悄然缠上神牛的缰绳，却在用力时偏向左侧——那是西岐骑兵撤退的方向。
谷口的风突然转向，带着商军后阵的号角声袭来。黄飞虎抬头，看见闻仲的金鞭战旗在十里外的山巅闪现，知道这是催促他速战速决的信号。“西岐诸位，“他的枪尖重新扬起，却故意在刺向杨戬时偏离心脉，“黄某今日讨教完毕，“神牛突然转身，“改日再续！“
退兵的铜锣在商军阵中响起时，黄飞虎的枪杆上还沾着杨戬的甲片碎屑。他低头，看见碎屑内侧刻着“盼归“二字——那是西岐工匠特有的标记。神牛忽然发出低鸣，舌头轻舔他手腕的旧伤，那是三年前在朝歌，为保护飞虎军旧部被纣王打伤的。
“将军，“副将黄明驱马靠近，压低声音，“末将看见您在阵中画的玄鸟......“话未说完，黄飞虎的枪杆突然横扫，将他的话堵在喉间。他望向远处西岐大营升起的炊烟，看见虎娃正在辕门前挥舞缴获的平安结——那是他故意遗落的，为的是让西岐将士知道，飞虎军的刀，不斩同袍。
闻仲的帅帐在申时三刻迎来败报，费仲的密使举着染血的狐旗：“启禀太师，黄飞虎初战失利，“他的目光扫过帐中沉默的邓九公，“恐有通敌之嫌。“闻仲的金鞭突然砸在案上，震落的舆图恰好露出黄飞虎在阵中划出的“北“字路线。
“退下。“他的声音冷如北海寒冰，指尖抚过舆图上的蟠龙谷地形，忽然看见谷口处有几簇麦穗被摆成玄鸟形状——那是黄飞虎用枪尖刻的暗语，意为“粮草可经此处“。邓九公忽然咳嗽一声，袖中滑落半片贝壳，上面的鱼尾纹与玄鸟纹相交，正是西岐水师的联络信号。
黄昏的斜阳给岐山镀上金边，黄飞虎独自登上谷口的制高点，望着西岐大营的灯火次第亮起。他解下甲胄，露出心口的玄鸟刺青，刺青周围的皮肤泛着红痕——那是方才交战时，杨戬的刀刃故意留下的浅伤，为的是让商军探子相信，他确与西岐将领殊死搏斗。
“父亲，“山风忽然送来幼童的呼唤，他转身，看见三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躲在树后，胸前挂着用炮烙柱残片串成的项链，“您是飞虎将军吗？“最大的男孩举起半块麦饼，饼面上用炭灰画着展翅的玄鸟，“娘说，您会带我们回家。“
黄飞虎的喉咙突然发紧，接过麦饼时，发现饼底刻着“活“字——那是用指甲刻的，比任何刀工都深。他忽然明白，自己在阵中故意示弱，不仅仅是为了西岐的安危，更是为了让这些在炮烙柱下挣扎的孩子，能多看见几日黎明。
是夜，西岐的观星台上，姜子牙望着蟠龙谷方向的星象，打神鞭突然发出清越鸣响。杨戬呈上从黄飞虎枪缨取下的平安结，结绳里藏着片极小的龟甲，上面刻着“绝龙岭右路无伏“——正是闻仲大军的粮草路线。
“相父，“哪吒啃着烤野兔，火尖枪上还沾着黄飞虎的甲片，“老黄的枪，“他忽然轻笑，“比朝歌的炮烙柱温柔多了。“姜子牙点头，目光落在虎娃捧着的麦饼上，饼面的玄鸟纹与黄飞虎刺青分毫不差：“那是因为，“他的声音混着夜露，“真正的将军，枪尖永远朝向暴政，而不是百姓。“
蟠龙谷的夜风掠过战场，黄飞虎的五色神牛正在舔舐地上的麦穗。他望着远处商军大营的灯火，知道费仲的密探正在收集他“通敌“的证据。但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他的枪尖将继续在阵前挥舞，既为闻太师的知遇之恩，更为西岐百姓眼中的希望。
两军初阵的硝烟渐渐散去，黄飞虎的威名却在商周两军间传开。商军说他勇冠三军，西岐说他手下留情，唯有经历此战的虎娃知道，那位骑在神牛上的将军，枪缨上系着的，不是战功的勋章，而是天下百姓的祈愿。而这，才是黄飞虎真正的威名——不是镇国武成王的头衔，而是藏在甲胄下的那颗，为百姓而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