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龙榻惊变
密室顶部的震天雷在腐木横梁上诡异地颤动,引线末端的火星如同贪婪的毒蛇信子,每一次明灭都预示着死亡的临近。
林栖梧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十二年前扬州老宅爆炸的轰鸣仿佛又在耳畔炸响。
青铜面具人突然挥剑斩断碗口粗的横梁,铁锈混着木屑簌簌落下,她几乎是本能地拽住萧景珩染血的衣襟,借着软鞭甩出的力道滚入暗道深处。爆炸的气浪掀飞她的披帛,烧焦的绸缎边缘擦过脸颊,在皮肤上烙下细密的灼痕,仿佛命运又一次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去玄武门!宁王今夜逼宫!“面具人沙哑的嘶吼里裹着铁锈味,声音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林栖梧踉跄着爬起,瞥见对方护心镜上的焰纹标记正在脱落——那竟是用谢清辞的胭脂膏临时绘制的。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颤,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谢清辞就已经在布局。地道墙壁渗出的水珠混着她的血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每跑一步都能带起腥甜的雾气,仿佛走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
地道尽头的枯井泛着幽绿磷火,谢府老管家佝偻的身影宛如从地狱爬出的孤魂。
老人布满裂痕的手递出灯笼时,林栖梧注意到他虎口处新添的齿痕——那是被人强行撬过嘴的痕迹。这个细节让她心中涌起一阵愤怒和悲凉,为老管家的遭遇,也为这个充满阴谋的世界。“小姐临终前让老奴转告...“老人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她手背,“当年调换账本的,是宁王安插在谢府的替身。“泛黄的图纸边缘还带着湿润的朱砂指印,形状恰似谢清辞总爱别在发间的梅花烙。
看着这些痕迹,林栖梧仿佛能看到谢清辞临终前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为她留下线索的场景。
玄武门的城楼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獠牙,城垛上的铜灯将天空染成不祥的赤红色。
林栖梧踩着萧景珩的肩膀攀上垛口时,听见三皇子闷哼一声——她故意将软鞭勒进对方锁骨,看着鲜血顺着银丝链蜿蜒而下。这个动作不仅是为了借力,更是她对萧景珩长久以来算计的无声反抗。
异瞳映出城楼内的景象:宁王正持剑逼近龙榻上的老皇帝,冠冕上的十二串玉旒随着他的步伐剧烈晃动,撞出的声响如同破碎的招魂铃。而龙榻之下,数百口黑棺整齐排列,棺盖上雕刻的饕餮纹与暗卫营的腰牌如出一辙,缝隙间渗出诡异的黑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沈姑娘快看!“萧景珩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她旧伤。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林栖梧望见龙椅后的屏风。
月光透过镂空雕花,在朱砂绘制的“困龙阵“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阵眼处镶嵌的螭纹玉佩泛着冷光——正是谢清辞拼死守护的遗物。林栖梧猛地扯开衣襟,将染血的图纸按在城砖上,指尖的血珠滴在“困龙阵破解图“的角落,晕开的痕迹竟奇迹般补全了缺失的机关节点。
这一刻,她仿佛看见谢清辞清冷的眉眼在火光中浮现,带着一贯的嘲讽:“就等你这双眼睛了。“谢清辞的聪慧和对她的信任,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感动,也有对未能保护好她的愧疚。
宁王挥剑的瞬间,林栖梧甩出软鞭缠住城楼风铃。
十二枚铜铃同时震颤,声波顺着暗藏的铜管传导至龙榻下的黑棺。“咔嗒““咔嗒“的机关开启声如同死神的脚步声,棺盖轰然弹开的刹那,数百具穿着谢府军服的枯骨坐起,胸腔里滚落的不是心脏,而是正在燃烧的震天雷。
宁王惊骇的嘶吼中,林栖梧已拽着萧景珩跃下城楼,软鞭精准勾住檐角的盘龙雕塑,金丝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胜利的旌旗。
在这惊险的一刻,她展现出了过人的冷静和果敢,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只为了完成复仇的使命。
“原来谢清辞早就知道…...“萧景珩咳着血笑,染红了林栖梧的衣袖,“她用自己的玉佩做阵眼,就是为了引宁王入瓮。“他突然从袖中掏出半枚印章,与林栖梧怀中的玉佩拼合,竟组成完整的“传国玉玺“印模。
而玉玺的阴刻纹路里,赫然藏着当年沈父绘制的漕运地图——真正的账本,就藏在运河底的机关匣中。林栖梧望着三皇子眼底疯狂的光芒,突然意识到这个病弱的皇子,何尝不是在利用她完成自己的复仇。萧景珩的疯狂和算计,让她感到一阵寒意,也更加坚定了她依靠自己的决心。
黎明的第一缕光刺破云层时,林栖梧站在运河边,看着潜水夫捞出的青铜匣。
匣盖上的红梅胎记在晨光中闪烁,那是母亲当年亲手刻下的标记。当机关匣“咔嗒“开启的瞬间,身后传来利刃出鞘的脆响。她没有回头,只是握紧账本,异瞳在霞光中流转着冷冽的光。
直到听见熟悉的冷笑——带着谢清辞特有的疏离与锋芒。
“我是谢清辞的孪生姐姐,谢清寒。“女子的声音与记忆中的清冷重叠,却多了几分沧桑。
林栖梧转身,看见那张与谢清辞如出一辙的面容,只是左眼戴着沈父特制的琉璃义眼,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蓝光。
谢清寒掀开衣袖,露出与她妹妹一模一样的蛇形刺青,边缘还带着新鲜的结痂:“当年替父亲接过密旨的是我,被烙上红梅印的也是我。我们姐妹二人,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谢清寒的话语中透着坚韧和决绝,二十年的隐忍和谋划,都凝聚在这简单的几句话里。
运河水突然翻涌,露出底部锈蚀的锁链。
林栖梧望着锁链上刻着的“宁王“二字,终于明白谢清辞临终前那个释然的微笑。
原来从沈家灭门到醉仙楼大火,每一次相遇、每一场危机,都是谢家姐妹用二十年光阴布下的局。
而她和萧景珩,不过是用来撬动棋盘的最后两枚棋子。当朝阳完全升起时,长安城的钟鼓楼传来报时声,林栖梧握紧谢清寒的手,异瞳在晨光中闪烁着释然的光。
这场持续二十年的复仇,终将以最惨烈的方式落幕。而她们,这对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双生花“,将在血色黎明中,开启属于她们的新篇章。
林栖梧的心中既有对过去的释怀,也有对未来的期待,她知道,新的挑战和机遇正在前方等待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