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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裹挟着辐射尘凝成的雪粒,在清泉坳狭窄的入口处疯狂旋舞,发出凄厉的呜咽。能见度不足十米,翻涌的灰白混沌将世界压缩成一个充满死亡回音的狭小囚笼。

“隐蔽!”陈烬的嘶吼刚被风雪吞没,狂暴的引擎咆哮便撕裂了混沌。如同从地狱熔炉中冲出的钢铁巨兽,车头焊接着狰狞撞角、覆盖厚重锈蚀钢板的改装武装卡车,蛮横地撕开风雪帷幕!车顶那挺沉重的转轮机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磐石众人藏身的断壁残垣!

“哒哒哒哒哒——!!!”

死亡的金属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密集的弹幕如同无形的巨犁,狠狠犁过陈烬他们刚才冲锋的路线!冻土被撕裂,碎石和积雪混合着冰渣疯狂溅射,打在陈烬藏身的半截混凝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和石屑飞溅的尖啸,震得他耳膜生疼,冰冷的墙体剧烈颤抖。

“操他奶奶的!”韩骁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一仰,肩膀狠狠撞在墙上,他龇着牙,暴怒瞬间点燃了双眼。他猛地从墙体另一侧探出小半个身子,手中那杆标志性的重型霰弹枪如同咆哮的怒兽,粗大的枪管喷吐出炽烈的火焰!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大片的霰弹呈毁灭性的扇形狠狠砸在领头卡车厚重的防弹挡风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玻璃呻吟着向内凹陷,却奇迹般地没有彻底崩碎!驾驶舱内,一个满脸横肉、戴着独眼眼罩的光头壮汉(雷洪,绰号“碎骨锤”)狰狞地大笑着,甚至隔着布满裂痕的玻璃,朝着韩骁的方向挑衅地比划了一个极其下流的手势!

“妈的!乌龟壳还挺硬!”韩骁怒吼着缩回墙后,几乎在他缩头的瞬间,更加狂暴的机枪子弹如同冰雹般砸在他刚才的位置,墙体被打得碎石乱飞,烟尘弥漫。

“压制机枪手!”陈烬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深吸一口混杂着硝烟、血腥和冰冷辐射尘的空气,猛地从墙体另一端闪电般探身!突击步枪抵肩,三点射精准点出!“砰!砰!砰!”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狠狠咬在转轮机枪的金属护盾上,溅起刺目的火星!狂暴的机枪火力被这精准的挑衅瞬间吸引,咆哮着转向陈烬的方向!

就是现在!

一道矫健如鬼魅的身影,紧贴着起伏的地面和翻涌的雪尘,从陈烬侧翼的掩体后无声滑出!林薇!她将身体压到最低,速度爆发到极致,风雪在她身后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手中的军用复合弩早已蓄满力量,冰冷的合金弩臂在灰暗天光下泛着致命寒芒!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那挺咆哮的杀戮机器下方,一个因机枪手射击姿态而暴露的、不足巴掌大的观察缝隙!

“咻——!”

一声轻微却足以撕裂灵魂的破空声!

特制的钨钢破甲箭矢,如同从地狱深渊射出的毒蛇獠牙,精准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个微小的缝隙!

“呃啊——!”车顶传来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机枪的咆哮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野兽,戛然而止!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从护盾下方那个致命的孔洞中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冰冷的钢铁枪身!

“漂亮!!”韩骁狂野的咆哮炸响,他如同挣脱锁链的暴熊,再次悍然探身!这一次,霰弹枪粗大的枪口几乎顶在了驾驶舱那布满蛛网裂痕的挡风玻璃上!他的眼中燃烧着最原始的毁灭欲望!

“给老子开瓢!!!”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早已不堪重负的防弹玻璃在抵近喷射的霰弹洪流下轰然崩碎!无数玻璃碎片混合着滚烫的铅丸,如同风暴般席卷了驾驶舱内部!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溅在碎裂的内壁上,失去控制的武装卡车如同被斩首的巨兽,猛地一歪,带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哀鸣,狠狠撞进旁边一栋半塌的楼房残骸,腾起漫天烟尘和雪沫,彻底熄火!

“干死他们!!”据点兄弟们压抑许久的怒吼终于爆发出来,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血屠帮的进攻狂潮并未因一辆先锋车的瘫痪而停止。更多的武装皮卡、架着轻机枪的越野车,以及如同蝗虫般嚎叫着的掠夺者步兵,从翻涌的风雪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他们穿着破烂的皮甲,手持砍刀、自制枪械甚至燃烧瓶,脸上刻着残忍和贪婪,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疯狂地扑向清泉坳那狭窄的生命通道!

真正的绞肉机,此刻才轰然启动!

清泉坳入口狭窄的地形,瞬间化作吞噬生命的死亡漏斗。血屠帮依仗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和更凶猛的火力(后续车辆上的机枪开始嘶吼),冲击一波猛过一波。磐石据点的兄弟们依托着断墙、废弃车辆和天然的石块,用突击步枪、猎枪、自制炸药甚至冷兵器,顽强地构筑着血肉堤坝。

每一次冲击都如同汹涌的潮水拍打礁石!磐石在震颤,在呻吟,不断有兄弟被密集的子弹击中,惨叫着倒下;或被悍不畏死的掠夺者扑到近前,展开血腥的白刃战。鲜血迅速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刺目的红与冰冷的白交织成最残酷的图案,旋即又被新的炮火掀起的泥土和不断落下的雪花覆盖。惨叫声、怒吼声、枪械的咆哮声、金属的碰撞声、爆炸的轰鸣声……在狭窄的坳口疯狂地回荡、叠加、扭曲,汇聚成一首由死亡、痛苦和疯狂谱写的地狱交响曲!

陈烬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巨石,灼热的弹壳不断从抛壳窗跳出,落在脚边的积雪中,发出滋滋的轻响。脸颊被飞溅的石屑划开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渗出的血珠瞬间被寒风冻结,像一道冰冷的泪痕。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和硝烟的苦涩。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过这片沸腾的死亡熔炉:

韩骁如同人形堡垒,依托着一辆侧翻的废弃巴士残骸。他那庞大的身躯此刻是天然的掩体,霰弹枪每一次轰鸣都像重锤砸在扑来的敌人潮头,将冲在最前面的倒霉鬼轰得血肉模糊。打空了子弹,他便咆哮着抽出背后那根沾满脑浆和污血的粗重钢筋,如同狂暴的巨灵神,横扫竖砸!沉重的钢筋带着千钧之力,砸碎头颅,砸断脊骨,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蓬蓬血雨和骨骼碎裂的恐怖脆响!他的吼声压过了枪炮,是战场上最醒目的灯塔,也是敌人眼中最狰狞的噩梦。“来啊!狗杂种!尝尝爷爷的钢筋炖肉!”他脸上溅满敌人的血污,双眼赤红如血,嘴角却咧开一个疯狂的战意笑容。

更远处,断墙残垣间,林薇的身影如同穿行在阴影中的致命幽灵。她充分利用地形的复杂和风雪的掩护,移动轨迹飘忽不定。军用复合弩在她手中如同肢体的延伸,每一次短暂的停顿,每一次弩弦的轻颤,都伴随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死亡流光!她的箭从不落空,精准地穿透敌人缺乏防护的脖颈、眼睛,或是从铠甲的缝隙钻入心脏。她沉默得如同冰雪,只有偶尔在更换箭匣时,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才泄露一丝紧绷的神经。她是磐石最致命的暗影,是血屠帮步兵心中无声的恐惧。

据点里的兄弟们,这些昔日可能是农夫、工人、学生的普通人,此刻都化身为最坚韧的战士。他们三五成群,互相掩护。有人用简陋的猎枪在近距离喷出致命的铁砂,有人将自制的燃烧瓶奋力掷向敌人的车辆,腾起熊熊火焰。更多的人,在弹药耗尽后,便挺起刺刀、挥舞着工兵铲和砍刀,与扑上来的敌人展开惨烈的肉搏!怒吼声、痛呼声、刀刃入肉的闷响、垂死的呻吟……每一秒都有人倒下,但活着的,眼神中的火焰从未熄灭,死死钉在自己的阵地上!

陈烬猛地探身,一个精准的短点射,子弹呼啸着钻入一个正试图从侧翼石缝中悄悄摸近的敌人眉心,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就在他缩回巨石后的瞬间,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个瘦小的、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身影!

是小石头!

那孩子不知何时竟然从后方相对安全的掩体里偷偷溜了出来!小小的身体在狂暴的风雪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显得那么无助。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视若珍宝的兽筋弹弓,小小的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种近乎幼稚的勇气,似乎想用这小小的武器帮上忙。他躲在一截低矮的断墙后,探出半个脑袋,完全没注意到一个满脸横肉、手持滴血砍刀的血屠帮壮汉,正狞笑着从侧后方发现了他!那壮汉眼中闪烁着发现猎物的残忍光芒,如同盯上幼兽的豺狼,手中的砍刀高高扬起,刃口在灰暗天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朝着吓傻了、完全僵在原地的小石头狠狠劈下!

“小石头!!!”林薇的尖叫声凄厉得变了调,如同濒死的鸟鸣,瞬间撕裂了战场的喧嚣!那声音里蕴含的惊恐和绝望,让所有听到的人心脏都猛地一抽!

陈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却超越了一切思考!他如同一颗被点燃了引信的炮弹,从藏身的巨石后狂飙而出!完全将自身的安危抛到了九霄云外!暴露在外的身体瞬间吸引了数道灼热的子弹轨迹,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他眼中只有那把即将落下的屠刀,和刀下那个小小的、惊恐的身影!

“给我——死!!!”

咆哮声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叫!陈烬的速度爆发到极限,狗腿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撕裂风雪的银色雷霆!在砍刀距离小石头头顶不足半尺的刹那,陈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撞到那壮汉身侧!刀锋带着他全部的愤怒、恐惧和决绝,精准无比地从壮汉的后心窝狠狠捅入!

“噗嗤——!”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陈烬满头满脸!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灌满鼻腔。壮汉的动作猛地僵住,高举的砍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冻土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迅速消散的光芒。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扑倒。

陈烬一把将吓懵了、小脸煞白的小石头死死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重重地扑倒在地!孩子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就在他扑倒的刹那!就在他以为危机暂时解除,心神出现一丝缝隙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腐朽橡木上的枪响,突兀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打在每个人的灵魂上!

陈烬感觉右肩胛骨下方,靠近脊柱的位置,猛地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那感觉,就像被一根烧红的、粗大的烙铁,以无可匹敌的力量狠狠捅穿!巨大的冲击力并非将他击飞,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向内塌陷的吸力,仿佛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识!

视野,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一片纯粹、粘稠、令人窒息的猩红彻底覆盖!

他甚至连痛呼都发不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怀中的小石头脱手滚落在雪地上。他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寸寸地扭动脖颈,试图回头。

风雪弥漫的坳口上方,一处被炮弹炸塌了半边、摇摇欲坠的旧水塔废墟顶端。一个身影清晰地矗立在凛冽的寒风和飘落的辐射雪中。

那人穿着与这片血腥废土格格不入的、浆洗得笔挺、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厚重的黑色防寒大衣,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鼻梁上那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在灰暗混沌的天光下,反射出两点冰冷、毫无温度的寒芒。他手中端着一支造型极其奇特、枪管细长得如同艺术品的狙击步枪,此刻,那黑洞洞的枪口正袅袅升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淡青色的硝烟。

秦岳!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得令人骨髓发寒的、如同量角器精心测量过的完美微笑。他甚至对着陈烬倒下的方向,优雅地、从容地、无声地轻轻鼓了鼓掌。嘴唇微微开合,风雪太大,完全听不见声音,但那清晰无比的口型,如同烙印般刻进了陈烬迅速模糊的视野:

“第一乐章,痛苦,开始了。”

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神经末梢,然后汇聚成毁灭性的海啸,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右肩胛骨以下的整个后背,仿佛被彻底炸开,灼热与冰冷两种极致的痛苦疯狂交织、撕扯!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迅速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在刺骨的寒风中变得冰冷、粘稠,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身体。

视野开始剧烈地旋转、模糊、发黑。韩骁那狂暴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烬哥——!!!”)、林薇带着哭腔的、近乎崩溃的呼唤(“陈烬!!”)、据点兄弟们绝望而愤怒的呐喊、小石头惊恐的哭嚎……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厚厚的、灌满水的玻璃传来,扭曲、失真、遥远。

身体的力量被彻底抽空,沉重的、冰冷的冻土仿佛变成了磁石,将他死死吸住。他重重地倒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下是迅速蔓延开的、刺目的、温热的鲜红。小石头惊恐的、带着哭腔的脸就在眼前晃动,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清泉坳…守住了吗?兄弟们…叶蓁…林薇…’这是他意识坠入无边黑暗前,最后一个如同风中烛火般微弱、模糊的念头。

……

磐石据点·临时急救所

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以及伤者压抑的呻吟声,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弥漫在原本作为仓库的、此刻被临时改造成急救所的狭小空间里。昏黄的应急灯在头顶摇晃,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跳。

叶蓁正跪在一个腹部被弹片撕裂的年轻战士身边,双手沾满了粘稠温热的鲜血。她的动作快得如同幻影,止血钳精准地夹住喷涌的血管,缝合针在皮肉间穿梭,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凝聚、滴落,在染血的白色医生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片需要修补的创伤。

“叶医生!叶医生!!”凄厉的、带着无尽惊恐的哭喊声如同尖刀般刺破急救所的压抑空气。

仓库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撞开!韩骁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冲了进来,他浑身浴血,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破烂的衣物被鲜血、泥土和硝烟浸透,紧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他背上,背着一个人。

是陈烬。

陈烬的头无力地垂在韩骁宽阔的肩膀上,脸色是一种死人般的灰败,嘴唇毫无血色,紧紧抿着。他的右肩后方,靠近脊柱的位置,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清晰可见!破碎的衣物纤维和血肉模糊地搅在一起,边缘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鲜血,如同涓涓细流,顺着韩骁奔跑的轨迹,在他身后滴落成一条断断续续的、刺目的红线。他的左臂无力地垂落,随着韩骁奔跑的步伐而晃动。

“烬哥!烬哥你撑住!到家了!到家了!”韩骁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哭腔和不顾一切的蛮横。他像一头闯入瓷器店的疯牛,撞开挡路的杂物和惊愕的人群,直冲到叶蓁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巨大的冲击力让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陈烬放平在叶蓁刚刚腾出来的一张铺着还算干净床单的简易担架上。

“叶医生!快!快救救烬哥!!”韩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叶蓁,那双能砸碎变异鼠头颅、撕裂敌人胸膛的大手,此刻却因为恐惧和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着,上面沾满了陈烬温热的血。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想去抓叶蓁的手臂,又猛地缩回,生怕自己的污秽玷污了这唯一的希望。

担架旁的林薇,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陈烬的脸色还要苍白。手中的复合弩“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仿佛没有听见。那双锐利如鹰隼、在战场上精准索命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的、无法置信的惊惶和绝望。她踉跄着扑到担架边,双膝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冰冷的、沾满污血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上陈烬冰冷灰败的脸颊,仿佛要确认这只是一场噩梦。

“陈…陈烬…”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陈烬毫无知觉的脸上,混着血污晕开,“你醒醒…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压抑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

叶蓁的动作在陈烬被放下的瞬间,有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她甚至没有抬头看韩骁和林薇,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陈烬后背那个致命的伤口上。那温和沉静的面具瞬间碎裂!一种近乎冰冷的、属于顶尖医者的绝对专注和决绝,取代了所有的情绪。她猛地丢下手中沾满别人鲜血的止血钳,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剪刀!最大号止血钳!深部拉钩!强效凝血酶!生理盐水!最大流量氧气!快!!”叶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手术刀般锋利、清晰、不容置疑,瞬间压过了急救所内所有的嘈杂!她甚至没有等助手回应,已经一把抓起旁边托盘里最大号的锋利剪刀,咔嚓几下,干净利落地将陈烬后背那早已被血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衣物彻底剪开、剥离!

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贯穿伤!入口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边缘焦黑翻卷、深不见底的血洞!出口则更大,皮肉呈撕裂状外翻,隐约可见断裂的、森白的骨茬和深层肌肉组织!鲜血正从这两个黑洞中汩汩涌出,像两股永不枯竭的泉眼!伤口的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周围的皮肤在快速肿胀、发青!

“子弹…是特制的…”叶蓁的瞳孔猛地收缩,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入口小,出口巨大…有高爆或燃烧效应…组织破坏严重…靠近脊柱…”她语速极快,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韩骁和林薇的心上。

“叶医生!求求你!救他!一定要救他!”韩骁跪在担架旁,巨大的身躯佝偻着,双手死死抓着担架的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困兽,眼中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求和不顾一切的疯狂,“用我的血!割我的肉!要什么都行!只要他能活!”

林薇已经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她只是死死抓着陈烬冰冷的手,将额头抵在上面,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无声的泪水浸湿了陈烬的手背和她的衣袖。那柄从不离身的战术匕首,不知何时已被她紧紧攥在另一只手中,锋利的刀刃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地,她却浑然不觉。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想要毁灭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巨大痛苦。

叶蓁没有回答韩骁的哀求。她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她的全部世界,此刻只剩下眼前这个致命的伤口和迅速流逝的生命。她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没有丝毫犹豫,快、准、狠地切开了伤口周围肿胀发青的皮肤和筋膜,进行快速清创!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脓血和坏死的组织被快速清理掉,露出更深层受损的肌肉和血管。

“深部拉钩!撑开!”叶蓁的声音冷冽如冰。助手颤抖着递上器械。金属拉钩强行撑开翻卷的皮肉,露出内部更恐怖的景象:断裂的肌肉纤维如同被扯烂的棉絮,一条重要的静脉被完全撕裂,断端正随着微弱的心跳向外泵射着暗红色的血液!更深处,似乎能看到白色的、属于脊柱的骨质边缘!

“止血钳!”叶蓁的手稳如磐石,精准地夹住了那条断裂静脉的出血点。助手立刻递上浸透了强效凝血酶粉的纱布,用力按压在出血点周围。

“血压!”叶蓁一边快速处理着,一边厉声问道。她的白大褂前襟早已被陈烬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绝望之花。

“在…在掉!70/40…还在掉!”负责监测的助手声音带着哭腔,看着血压计上不断跳动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数字。

“加压输血!快!O型血!有多少输多少!”叶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与死神抢人的决绝。她猛地抬头,第一次将目光短暂地投向韩骁和林薇,那眼神里没有安慰,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属于医者的命令:“你们!出去!别在这里碍事!想他死吗?!”

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韩骁和林薇濒临崩溃的神经上。韩骁浑身一震,巨大的痛苦和愤怒在眼中交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跳。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叶蓁,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老三!听叶医生的!走!”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响起。老四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身上的皮甲也沾满了血污和硝烟,脸上带着疲惫和一道新鲜的划痕,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他手中紧握着那柄寒光闪闪的消防斧,斧刃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他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韩骁粗壮的手臂,用尽全力将他往外拖。“别添乱!让叶医生救人!”

韩骁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巨大的身躯被老四硬生生地从担架旁拖开。他挣扎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担架上毫无生气的陈烬,最终被老四强行推出了急救所的门帘。

林薇也被叶蓁那冰冷决绝的目光刺醒。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悲恸,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陈烬灰败的脸,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她松开紧握陈烬的手,任由掌心的鲜血滴落。捡起地上的复合弩,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踉跄着跟了出去。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死寂和决绝。

急救所内,只剩下器械碰撞的冰冷声响、助手压抑的喘息、氧气瓶气流嘶嘶的声音,以及叶蓁那稳定到令人心悸的命令声。

“电凝!处理小出血点!”

“吸引器!吸干净!”

“准备探查脊柱旁…小心神经束…”

叶蓁的额头布满汗水,几缕发丝粘在脸颊。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然而,当她用精细的镊子和拉钩小心翼翼地分开深层受损的肌肉组织,试图探查那颗子弹可能对脊柱造成的损伤时,她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暴露出来的、靠近脊柱椎弓根位置的一片区域。那里的骨质…颜色有些不对!不是正常的森白,而是一种…诡异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暗蓝色!而且,骨质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裂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量的、如同荧光粉尘般的奇异物质!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叶蓁的脚底直冲头顶!她行医多年,在废土上见过无数枪伤、爆炸伤、辐射伤,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骨质损伤!这绝不是普通的子弹!这颜色…这残留物…像极了她在某个废弃研究所残缺资料里看到过的描述…

“辐射…湮灭涂层?…神经毒素载体?”叶蓁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秦岳…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狙杀!这是最恶毒的、最精准的、针对陈烬、针对他们所有人的…实验!

“叶医生…血压…快测不到了!心率…140…室性心动过速!”助手惊恐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如同最后的丧钟!

叶蓁猛地回神,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救人!必须先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强心针!双倍剂量!快!”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绷而微微变调,手术刀再次毫不犹豫地落下,开始争分夺秒地处理那些致命的出血点,缝合撕裂的组织。鲜血不断涌出,又被不断清理、按压、电凝。这是一场与死神最直接的、最残酷的拉锯战!

……

磐石据点·主厅

炉火依旧在巨大的油桶铁炉里噼啪燃烧,跳跃的火焰却再也无法驱散弥漫在整个据点内的刺骨寒意和令人窒息的绝望。沉重钢门紧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厮杀声,却隔绝不了那如同实质般压在心头的死亡阴影。

韩骁如同一头被囚禁的、濒死的猛兽,在主厅中央焦躁地来回踱步。他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下,都仿佛敲打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他身上的血污已经干涸发黑,凝结成块,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那双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睛,死死盯着急救所的方向,里面燃烧着狂躁的火焰和无尽的恐惧。他几次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回去,都被守在门口、如同铁塔般沉默的老四用眼神和身体死死拦住。

“老四!你他妈让开!”韩骁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我要去看烬哥!他要是…他要是…”后面的话他根本不敢说出口,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老四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如同寒潭般深邃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韩骁。他手中的消防斧拄在地上,斧刃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芒。他像一块沉默的磐石,用无声的意志筑起一道韩骁无法逾越的墙。他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林薇没有踱步,也没有咆哮。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绷得如同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双手紧紧抱着她那把从不离身的复合弩,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白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旧伤未愈的皮肉里,新的血珠正慢慢渗出,她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急救所的方向,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只有偶尔身体极其细微的颤抖,才泄露了她内心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和火山般压抑的杀意。叶蓁那冰冷的命令——“想他死吗?”——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荡。她不能进去添乱,可这等待,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据点里的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自发地聚集在主厅,没有人说话。压抑的啜泣声、沉重的叹息声、低低的祈祷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背景音。孩子们被紧紧搂在母亲怀里,睁着惊恐的大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老人们沉默地坐在角落,浑浊的眼中满是悲凉。那些还能行动的战士,则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检查着弹药,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背水一战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恐惧、悲伤,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即将爆发的、玉石俱焚的疯狂气息。

“呜呜…烬叔叔…会不会死啊…”一个小女孩带着哭腔的、怯生生的问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轻轻飘落在死寂的大厅里。

瞬间!

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闭嘴!!”韩骁猛地转身,赤红的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巨大的咆哮声震得小女孩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死死埋进母亲怀里。那母亲惊恐地看着状若疯魔的韩骁,紧紧抱着孩子,瑟瑟发抖。

“老三!”老四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他猛地向前一步,挡在那对母女身前,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刃,狠狠刺向韩骁,“冲孩子吼什么?!你的力气留着杀血屠帮的杂种!”

韩骁被老四的目光刺得浑身一僵,那狂暴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他看着惊恐哭泣的孩子,看着周围人眼中那混合着恐惧和疏离的目光,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抬起双手,狠狠抓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魁梧的身躯佝偻下去,剧烈地颤抖着。

“我…我只是…”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就在这时!

急救所的门帘猛地被掀开!

叶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件被陈烬鲜血染透大半的白色医生袍,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嘴唇毫无血色,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她的双手沾满了暗红的血污,一直蜿蜒到小臂。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几缕湿透的发丝粘在脸颊和脖颈上,整个人透着一股巨大的、精力被彻底透支后的虚弱感。

主厅内,所有声音瞬间消失!时间仿佛凝固了!

韩骁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叶蓁,充满了最卑微的祈求。林薇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抱着复合弩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几乎要将弩臂捏碎!老四也霍然转身,冰冷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叶蓁身上,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叶蓁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韩骁和林薇那写满绝望和期盼的脸上。她的眼神极其复杂,疲惫、凝重、一丝难以察觉的后怕,还有…一种深深的、冰冷的愤怒。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韩骁的头顶!

“不——!!!!”韩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灵魂被彻底撕裂般的惨嚎!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老四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将他庞大的身躯死死架住,才没让他砸在地上。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碎!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她靠着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那空洞的眼神里,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和毁灭的欲望。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中的复合弩,冰冷的弩箭指向虚空,仿佛那里站着她的仇敌。

据点内,压抑的哭泣声瞬间变成了绝望的悲鸣。女人们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失声痛哭。男人们红着眼睛,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整个磐石据点,瞬间被巨大的、无法化解的悲伤和绝望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叶蓁那因为过度疲惫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起,压过了所有的悲泣:

“摇头…不是说他死了。”

这句话,如同在死寂的冰湖中投入一块巨石!

韩骁猛地停止了挣扎,布满泪水和血污的脸庞上,茫然和狂喜瞬间交织!林薇抬起弩箭的手僵在半空,死寂的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所有人都停止了哭泣,愕然地看向叶蓁。

叶蓁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担:

“他…还活着。心跳…很微弱,但还在跳。子弹…打穿了肺叶,擦伤了脊柱边缘…最麻烦的…是子弹上的东西。”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不是普通子弹,有剧毒…还有…某种强效的神经抑制剂和…辐射污染源。我清除了大部分,但…残留的毒素和辐射…还在持续破坏他的神经和生理机能…我用了最强的解毒剂和抗辐射药…只能暂时吊住他的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韩骁和林薇那重新燃起希望却又更加担忧的脸,说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他陷入了深度昏迷…或者说…假死状态。什么时候能醒…甚至…能不能醒…”叶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医者面对未知时的无力感,“…我不知道。也许一天,也许一周…也许…永远。”

“而且…”叶蓁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目光转向老四,“老四,你带人去清泉坳水源取样!立刻!马上!我怀疑…秦岳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杀人!”

老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没有任何废话,重重一点头,松开架着韩骁的手,转身对着几个还能行动的、眼神坚毅的战士低喝一声:“跟我走!”几人如同离弦之箭,抓起武器就冲出了据点大门,再次扑入外面的风雪和未知的危险之中。

叶蓁的话如同第二道惊雷!秦岳的目标是水源?!如果清泉坳的水源被污染…那对整个磐石据点意味着什么?灭顶之灾!

希望与绝望交织,巨大的悲伤被更深的危机感暂时压下。韩骁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混合物,巨大的痛苦和愤怒转化为一种更加狂暴、更加不顾一切的力量!他死死盯着急救所的方向,又猛地转向据点紧闭的大门,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烬哥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韩骁就算把天捅破,把地狱踏平,也要把他拉回来!至于血屠帮…秦岳…他要他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林薇缓缓放下了指向虚空的弩箭。她走到韩骁身边,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极其仔细地检查着复合弩的弓弦,一枚枚擦拭着冰冷的破甲箭头。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烬哥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韩骁就算把天捅破,把地狱踏平,也要把他拉回来!至于血屠帮…秦岳…他要他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林薇缓缓放下了指向虚空的弩箭。她走到韩骁身边,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极其仔细地检查着复合弩的弓弦,一枚枚擦拭着冰冷的破甲箭头。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那里面没有泪,只有最纯粹的、淬了毒的杀意。叶蓁的话,秦岳的目标…很好。这仇恨,又多了一层。她会让秦岳,让整个血屠帮,亲耳听听,什么叫真正的“惨叫交响乐”!

叶蓁疲惫地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群被悲伤、愤怒和即将爆发的毁灭欲笼罩的人。她看着急救所内微弱的心电监护仪上那极其微弱、却依旧顽强跳动的曲线。

陈烬还活着,在生与死的钢丝上挣扎。

清泉坳的水源,可能正被致命的毒药侵蚀。

而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恶魔,正躲在暗处,微笑着欣赏他一手导演的“乐章”。

磐石的天空,从未如此黑暗。但黑暗中,那微弱的、代表生命的心跳,和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是这片绝望废墟上,最后的不屈光芒。

……

血屠帮核心巢穴·“观测站”

厚重的铅合金门无声滑开,隔绝了外面通道内能量核心低沉的嗡鸣和某种大型设备运转时发出的、如同巨兽磨牙般的嘶嘶声。

门内,是绝对的寂静与冰冷。巨大的空间由光滑如镜的银白色合金构成,天花板、墙壁、地板浑然一体,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倒映着室内寥寥的设备和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孤高身影。空气里只有中央那台结构复杂、布满各种指示灯和管线的仪器内部,发出极其微弱、如同精密钟表般的滴答声,以及旁边几块巨大屏幕上数据流无声滚动的幽光。

秦岳背对着门口,微微前倾着身体,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中央控制台一块光滑的触摸屏上优雅地滑动、点击。他面前最大的一块屏幕上,赫然被分割成数个画面:

左上角,是磐石据点急救所内部的实时影像!角度隐蔽,清晰度极高。可以看到叶蓁沾满血污、苍白而专注的侧脸,看到她手中手术刀快速而精准的动作,看到担架上陈烬毫无生气的身体,看到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却顽强跳动的曲线。画面甚至捕捉到了叶蓁在发现脊柱骨质异常时,那极其细微的停顿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

右上角,是磐石主厅的混乱场景。韩骁状若疯魔的咆哮和崩溃,林薇抱着弩箭如同冰雕般的死寂与毁灭欲,老四的沉默阻拦,以及据点民众那绝望的悲泣…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份痛苦,都被高清镜头无情地捕捉、放大。

下方的主画面,则是风雪弥漫的清泉坳战场!硝烟尚未散尽,遍地狼藉。血屠帮的武装车辆残骸还在冒着黑烟,雪地上大片大片刺目的暗红尚未被新雪完全覆盖。画面中心,正是陈烬中弹倒下的位置,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在雪白背景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惊叹号。镜头缓缓移动,扫过战场上散落的尸体、断裂的武器、燃烧的残骸…最终,定格在几个穿着磐石据点装束的身影(老四带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接近清泉坳内那处被巨石环抱、不断涌出清澈泉水的泉眼。

秦岳的嘴角,始终保持着那副温和、完美的微笑弧度。他轻轻地、无声地鼓了鼓掌,仿佛在欣赏一幕精彩的演出落幕。

“完美…”他低语,声音带着一种沉醉般的满足感,在冰冷的空间里轻轻回荡,“痛苦的颤音…绝望的哀鸣…还有这奋力挣扎却徒劳无功的愤怒序曲…多么丰富的层次感。”

他的手指在触摸屏上轻轻一点,主画面迅速放大,聚焦在老四他们从泉眼中取出的水样上。清澈的水在特制的采样瓶中微微晃动。

“清泉坳…磐石的生命线。”秦岳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很快,这份甘甜,就会变成最甜美的死亡毒药。慢性…隐蔽…足以让磐石从内部…优雅地…腐朽、崩溃。”他似乎在品味着这个计划带来的美感。

他转过身,动作优雅从容。金丝眼镜后的浅棕色眼眸,温和依旧,却找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他走到旁边一个恒温恒湿的合金陈列柜前。柜内,柔和的灯光下,摆放着几件物品:一枚沾染着干涸血迹、造型独特的变种鼠獠牙;一块刻着模糊“磐石”字样的金属牌;还有…一支被擦拭得锃亮、枪管细长、造型奇特的狙击步枪——正是击伤陈烬的那支。

秦岳的目光落在狙击步枪上,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着冰冷的玻璃,极其轻柔地抚摸着枪管的轮廓,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迷恋。

“我的‘吟唱者’…你今天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完美。”他喃喃自语,嘴角的微笑加深,“那特制的‘湮灭之吻’…混合了神经毒素、强效抑制剂和定向辐射尘…足以让最顽强的生命,在痛苦与清醒的边缘…长久徘徊。”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看到了急救所里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陈烬。

“看着他挣扎,看着他守护的一切在他身边…一点一点…分崩离析…”秦岳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絮语,眼神却冰冷如万载寒冰,带着一种纯粹的、非人的探究欲,“这将是…最动人的…第二乐章。我很好奇,当磐石的水源变成催命符,当信任在猜疑中崩塌,当希望被绝望彻底吞噬…陈烬…如果你还能感知到这一切,你的灵魂…会发出怎样…美妙的…绝唱?”

他缓缓收回手指,走到控制台前。屏幕上,老四他们已经取完水样,正警惕地环顾四周,快速撤离清泉坳。

秦岳的手指在触摸屏上优雅地滑动,调出一个加密的通讯界面。他输入了一串复杂的指令,然后按下发送。

屏幕上跳出一个简洁的确认框:【“凋零”指令已发送至“清泉坳-深井渗透器”。污染释放倒计时:71:59:59…】

看着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秦岳脸上那完美的微笑,终于染上了一丝真实的、近乎狂热的期待。

“乐章…继续。”他轻声说,声音消散在冰冷的合金空间里,只留下仪器内部那永恒不变的、如同死神心跳般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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