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一个亲兵绝望地跪倒在泥水中。
“不——!”姚绍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拔出长刀,对着身边陷入呆滞和恐慌的士兵吼道:“是爷们的!跟老子堵上去!用命填!也要给老子堵住缺口!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杀!”
这声咆哮,他们看着自己效忠的将军那决绝的背影,看着身后被洪水吞噬的家园,一股悲壮的死志涌上心头!
“跟随将军,和晋狗拼了!”
“堵住!堵住缺口!”
几十名,上百名浑身湿透、沾满泥浆的守军士兵,在姚绍的带领下,冲向那段正在崩塌的城墙!
他们跳入齐腰深、冰冷刺骨的浑水中,用肩膀死死顶住正在外倾的墙体!
用身体去堵那喷涌水流的巨大裂缝!
用双手去扒拉砖石泥土试图填补!
更多的人则聚集在缺口内侧,准备迎接即将从洪水中冲出的敌人!
他们知道这是徒劳。
轰隆隆——!
一声巨响!
城墙再也支撑不住洪水的巨大压力和自身的重量,猛地向外崩塌!
高达数丈的墙体轰然倒下,激起滔天巨浪!
一个宽达十余丈的巨大缺口,暴露在晋军面前!
水裹挟着砖石碎块,涌入长安城内!
“缺口开了!杀进去!”早已在城外高处严阵以待的王镇恶,怒吼:“甲士营!跟我冲!夺下缺口!杀——!”
数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晋军最精锐甲士,在王镇恶和朱超石的率领下,如同下山猛虎,悍不畏死地冲向那刚刚形成的巨大缺口!
他们的目标,是杀入城内,站稳脚跟,迎接后续大军!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姚绍和他身边那群陷入绝境、爆发出最后疯狂血性的守军死士!
洪水还在涌入,一片混乱。
王镇恶的甲士营刚冲过崩塌的墙体,立足未稳,就迎头撞上了姚绍亲自率领的堵口部队!
“杀光晋狗!”姚绍第一个挥刀扑了上来!
身边那些用身体堵过裂缝、早已伤痕累累的士兵,也挥舞着简陋的兵器,不顾一切地扑向装备精良的晋军甲士!
一方是养精蓄锐、装备精良的突击尖刀,一方是困兽犹斗、爆发死志的亡命之徒!
在这片被洪水肆虐的死亡缺口处,爆发了整场长安战役中最惨烈、最混乱、也最悲壮的白刃战!
没有阵型,没有章法!
只有最原始的搏杀!刀砍斧劈!
晋军甲士的重甲在泥泞中行动不便,但防御力极强;守军士兵轻便灵活,悍不畏死,往往抱着晋军士兵一起滚入深水同归于尽!
姚绍在泥水中左冲右突,接连砍倒三名晋军甲士,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
王镇恶也被姚绍的凶悍激怒了,怒吼迎上姚绍,两员猛将在泥浆血水中展开殊死搏斗!
这场发生在洪水缺口处的厮杀,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姚绍和他的数百死士,用最后的疯狂,硬生生将王镇恶的甲士营先锋堵在了缺口内侧狭窄的区域,付出了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
直到后续晋军大部队到来。
当最后一名抵抗的守军士兵被乱刀砍倒在泥水中。
姚绍也力竭不支,被王镇恶一刀劈中胸膛!
然后重重地仰面栽倒在泥水里。
这位后秦最后的悍将,以最惨烈的方式,履行了他“城亡人亡”的誓言。
晋军主力从西北缺口涌入长安城,迅速向城内各处要隘扑去。
城防体系彻底崩溃,守军陷入各自为战或溃散投降。
刘裕在亲兵的护卫下,踏过泥泞的瓦砾,走进了长安城。
看着眼前这片被洪水肆虐、尸横遍野的修罗场。
目光落在姚绍那倒在泥水中、依旧怒目圆睁的尸身上,眼神复杂。
“厚葬姚绍,及其身边战死者。”刘裕的声音格外清晰,“此乃真勇士。”
“传令全军,入城后,对放下武器者,不得滥杀!约束军纪,尽快扑灭水患,安抚城中百姓!”
命令下达。
士兵们默默收敛姚绍及其亲兵的尸体,将他们与战死的晋军将士分开安葬。
姚绍被洗净血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甲。
生前那把卷刃的长刀,也被擦拭干净,放在了他的身边。
一座简易却肃穆的坟茔,在长安城西北角这片刚刚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土地上垒起。
刘裕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入了这座终于向他敞开的千年帝都。
胜利的滋味,也夹杂着对后方那个可能已油尽灯枯的挚友的无尽担忧。
长安皇宫深处,酒气混合着脂粉香。
丝竹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舞姬们身披薄纱,在铺着西域地毯的殿中妖娆起舞。
后秦皇帝姚泓,斜倚在宽大的龙榻上,眼神迷离。
衣襟上沾满了酒渍和果屑。
两名仅着轻纱、容貌妖冶的胡姬依偎在他怀里。
一个用玉指拈着水晶葡萄喂入他口中。
另一个则端着金樽,将美酒缓缓倾入他嘴里。
姚泓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大手在胡姬丰腴的腰肢上肆意揉捏。
“陛下再饮一杯嘛……”胡姬的声音甜腻得发嗲。
“好……好……美人儿喂的,便是毒酒朕也喝……”姚泓含糊地笑着,又灌下一大口。
他醉眼惺忪地看着殿中摇曳的舞姿,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飘飘渺渺,无比快活。
什么刘裕,什么赫连勃勃,什么亡国之危……只有这片刻的欢愉,才是真实的。
殿外,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鸣。
但殿内丝竹喧嚣,谁也没有在意。
突然!
砰!
殿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浑身浴血的禁军将领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撕裂变形:
“陛下!不好了!城破了!晋军从西北角杀进来了!姚绍将军……战死了!”
“什么?!”
姚泓脸上的醉意和迷离瞬间被极致的惊恐撕得粉碎!
猛地从胡姬的怀抱中弹坐起来!
“你……你说什么?!”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晋军破城了!已经杀进来了!陛下!快走啊!”那将领几乎是哭喊出来。
“啊——!”姚泓发出一声惊呼,酒彻底醒了!
一把推开身边尖叫的胡姬,连滚带爬地从龙榻上翻下来。
“走!快走!”胡乱抓起榻上一件不知是谁的锦袍披在身上。
也顾不上什么帝王威仪,连滚带爬地就向殿外冲去!
两个胡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