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建依旧不甘:
“难道拓跋将军和两万将士的血就白流了?”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咽不下也得咽!”长孙嵩坚定说到。
“为将者,不可逞匹夫之勇!”
“拓跋虔的血,就是冲动的代价!”
“记住,我们的敌人不只是刘裕,还有北面草原的柔然,西边的诸胡!”
“若在此地耗尽精锐,后方空虚,一旦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保存实力,方为上策!”
长孙嵩环视众将,语气不容置疑:
“传令三军,加固北岸营垒,严守渡口,谨防晋军渡河偷袭。”
“同时,”他顿了顿,“派出使者,携带厚礼,南下洛阳去见刘裕。”
“就说拓跋虔不听节制,擅自渡河,咎由自取。”
“我大魏无意与宋公为敌,愿重修旧好,划定疆界,互不侵犯。”
“和谈?”叔孙建和众将都愣住了。
“对,和谈!”长孙嵩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和决断。
“示弱也罢,缓兵也罢,当前最重要的,是稳住刘裕,让他把矛头转向别处!”
“让他去关中,去跟赫连勃勃、跟后秦那些残兵败将死磕!”
“我们在北岸养精蓄锐,坐观其变。”
“待其两败俱伤,再图后举,方是正理!”
加固营垒的声取代了战鼓。
一队打着白旗、满载丝绸珠宝的使者船,在众目睽睽之下,驶离北岸渡口,向着洛阳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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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万城胡夏国都。
皇宫深处,胡夏皇帝赫连勃勃正搂着新掳来的美人饮酒作乐。
身材魁梧,眼神中充满了草原狼王般的凶狠与贪婪。
一名心腹将领慌忙着冲进大殿,脸色煞白: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
“慌什么!”赫连勃勃推开美人,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天塌了?”
“比天塌了还糟!”将领声音发颤。
“刚接到北面密报!北魏前锋大将拓跋虔,率三万具装甲铁骑渡河攻打刘裕,结果在洛阳西北的青泥隘口,中了刘裕埋伏!”
“全军覆没!”
“拓跋虔被阵斩,头颅被刘裕装匣子送给了长孙嵩!”
“魏军吓破了胆,不敢再战,已经在北岸扎营固守,还派了使者去洛阳求和了!”
啪嗒!
赫连勃勃手中的金杯掉落在地,琼浆玉液洒了一地。
他脸上的狂放与凶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是深不见底的震惊和忌惮!
“三万具装铁骑?大半葬送?”赫连勃勃猛地站起,声音都变了。
“拓跋虔那厮死了?”
赫连勃勃来回踱步。
“长孙嵩那个老狐狸求和了?连北魏都被刘裕打得缩了回去?!”
一股寒意涌上赫连勃勃的心头。
他自恃勇力,凶残暴虐,连北魏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常怀吞并关陇之心。
刘裕北伐,他本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震惊过后,狼王的贪婪本性迅速占据上风。
赫连勃勃眼中凶光再起:
“魏军求和,刘裕下一个目标,必是关中!”
“后秦那群废物,挡不住他!”
“传令下去!”对着心腹将领道。
“立刻集结兵马!”
“给朕盯紧安定,杏城方向!”
“刘裕一旦西进关中,后秦必定大乱!”
“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抢在刘裕前面,给朕狠狠地撕下后秦几块肥肉来!”
“土地、人口、财货,能抢多少抢多少!”
“关中这块肥肉,他刘裕想吃,朕也要喝到几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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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洛阳城西北方向,巍峨的长安城内,却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
后秦皇帝姚泓,面容苍白,坐在御座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手中捏着几份来自洛阳前线和潼关方向的加急军报,每一份都看的他心惊肉跳。
“陛下!潼关守将姚赞急报!王镇恶攻势如潮,日夜猛攻,关城多处损毁!”
“我军伤亡惨重,恐难久持啊!”兵部尚书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洛阳姚洸将军急报!刘裕主力攻克洛阳外城后,正在猛攻内城!”
“守军伤亡过半!”
“粮草也快尽了!已经补充不了。”
“更可怕的是……”另一个大臣几乎说不下去。
“刚得到确切消息!北魏大将拓跋虔全军覆没!”
“长孙嵩求和了!”
“北边的援兵没了!彻底没了!”
“北魏求和了?”姚泓猛地从御座上弹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倒,被旁边的宦官慌忙扶住。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跌坐回去,眼神空洞地望着大殿。
没有了北魏在北面牵制刘裕,洛阳就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
潼关一旦失守,长安的门户洞开,刘裕的大军将长驱直入!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晋军的铁蹄踏破长安城门,看到姚氏宗庙倾覆的惨状。
“陛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老臣尹纬。
“为今之计……洛阳恐怕守不住了。”
“与其让姚洸将军和数万将士在内城玉石俱焚,不如趁早……”
“住口!”一个满脸胡须的武将打断,他是姚泓的族弟姚绍,以勇猛著称。
“尹大人!你这是要动摇军心吗?”
“洛阳乃国都屏障!城墙更是坚不可摧!”
“只要再坚守数月,关中援兵必至!”
“怎能轻言放弃?”
“末将愿亲率精兵,东出潼关,驰援洛阳!”
“驰援?”尹纬苦笑一声,迎上姚绍愤怒的目光。
“姚绍将军忠勇可嘉!可你看看潼关的军报!”
“王镇恶日夜猛攻,潼关自身难保!你如何东出?”
“就算你杀出去,能突破王镇恶的封锁吗?”
“能冲破刘裕在洛阳城下的重重围困吗?”
“那是去送死!白白葬送关中最后的精锐!”
他转向面如死灰的姚泓,说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洛阳已是死地,绝不可守!”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保住潼关,守住长安门户!”
“请陛下速发严令给姚洸将军,若事不可为……当以保全将士性命为重!”
“向刘裕……献城!”
“用洛阳,换长安喘息之机!”
“献城?!”姚绍和几个主战派将领勃然大怒,怒视尹纬。
姚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献城?
投降?
将祖宗基业、大秦的荣耀,拱手送给那个南朝的刘裕?
巨大的屈辱感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