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三人走出夏府,冷子兴感慨对贾瑞道:
“贾公子,你的造化来了,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这位夏先生可不是一般凡人,他交友极广,稍微露出点东西,都够我们这等人享用半生。”
随后冷子兴想到什么,嘿嘿一笑,意味深长打量着自己弟弟。
冷子云也是明白人,忙道:
“贾公子,何不去我的宝斋做客,我还想请贾先生留下几样墨宝。”
“敝斋定然重金酬谢,以表诚意,表示我等对贾先生的敬仰之情。”
他言下之意,就是之前给的银子还是少了,他们现在准备拿出更多钱财,表达他们的好意。
这也是他之前做出的承诺,贾瑞的字不是只值六十两,只是能力有限,许多事冷子云无法做主。
现在东家夏先生都如此看重贾瑞,那么冷子云还在乎什么呢?
他要想办法给贾瑞送钱。
贾瑞自然明白冷子云的想法,但两世为人,他可不是迂腐清高之人,觉得这人怎么如此市侩。
人性从来如此,你若隐入尘埃,自然会被人轻贱。
而你若青云直上,那则是众星捧月。
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贾瑞也乐得顺水推舟,便说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三人便结伴而行,来到逸墨斋。
冷子云立刻吩咐小厮,请上城中最有名的掌勺师傅,要精心烹制,山珍海味,只可丰盛,而不简陋。
他们二人奉贾瑞上座,向他殷勤劝酒。
酒桌上难免要套些交情,冷子云倒是先把话挑开,他与贾瑞举杯相碰,借酒问道:
“天祥兄才高学广,才动京华,如今又有贵人相助,未来前途似锦,可以说是平步青云。”
“兄如今是否已有婚约,老大人有无为兄许下一门亲事。”
旁边的冷子兴笑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虽然大丈夫何患无妻,但是也应该早作打算,当春风得意之时,也能有二三佳人相伴,岂不是人生乐事。”
他们冷家倒是有两位女孩待字闺中,年纪不过二八前后。
若是贾瑞有意,也算快事一件。
贾瑞却是洒脱而笑,略微沉吟,悠悠道:
“寒舍是家道中落,虽然跟国公府名义是同宗,但是天差地别,不过是旁支远亲,小门小户,难有高门联姻之望。”
“且瑞如今一事无成,既无功名,又无丰厚家业,祖宗田产。”
“岂有娶亲的念头,冷兄说的言之过早。”
贾瑞知道冷家兄弟的意思。
但婚姻不是小事,他不想随便,且冷家背后到底是谁,他也没摸清楚,此时还是婉拒好。
冷子兴看贾瑞不愿意搭话,连忙道:
“贾兄志向高远,飞腾之兆已显,未来定可平步青云,岂是池中之物。”
“没错,是我等多言了。”
冷子云也是一笑而过,随后还是谈起了文章经史,国朝行策等文士感兴趣的话题。
贾瑞两世为人,阅历丰富,对于各类问题,也自然有自己的独到心得,他随口敷衍,往往数句,就说到了问题的症结。
尤其对国朝的一些弊病,贾瑞侃侃而谈,一针见血,引用经史,切中要害,让冷家兄弟更是耳目一新。
毕竟穿越之前,贾瑞就喜欢在论坛或某乎上看人谈史鉴证,还写过几个上万赞的帖子。
这些思考放在现代,自然只是日常消遣,但放在缺乏基本社科知识的古代,却是降维打击,令人震动。
两人面面相觑,心想:
“我等行商多年,走南闯北,历经艰辛,才有这些见识。”
“贾瑞不过是年轻后生,一介书生,怎么对这些国之要害,有如此独到见解。”
“难道他真是生而知之者吗?”
两人对贾瑞的态度更加恭敬,心想此人未来必有飞黄腾达之日。
如今结交,算是个善缘。
不妨学一下当年的吕不韦。
倏忽间,一个时辰已过,众人酒足饭饱,贾瑞也笑道:
“今日相聚甚欢,不如就此别过,我也回去歇息,晚上再写两幅字,明日二兄可来敝府取走。”
“不知道冷兄想要何字。”
冷子云想到什么,笑道:
“一幅字送给闺阁千金,一幅字送给年老耆宿,不知贾公子可写否?”
“这倒是小事,都可以写。”
贾瑞心想,那就在自己脑海里找两个适合对方身份的诗词或者格言就好了。
对于当过商人的他来说,根据甲方的需求,提供不同的东西,可谓是家常便饭。
冷子云颔首道:“多谢贾先生美意。”
随后他吩咐小厮,拿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由他双手递给贾瑞。
“这是我等奉送给贾先生的一点心意,略聊表存心,请先生笑纳。”
这相当于贾瑞上次酬劳的数倍,几乎是圈内大名家的润笔费了。
贾瑞却不惊讶,也不推迟,而是坦然自若收下了冷子云的银票。
你兄弟既然把我视作可交之人,愿意与我结交深厚。
那我自然不会矫情推却,日后若有一番事业,送尔等一场富贵便可。
随即几句分别话说罢,众人拱手告别。
冷家兄弟送贾瑞出门甚远,才泱泱归来。
等回来之后,冷子云对子兴笑道:
“天祥兄此人,大哥怎么看。”
“了不得,上次听你说起他,我以为不过是年少惊才艳艳的文人书生。”
“但今日一唔,却是发现此人不简单”
冷子兴说到这里,沉吟片刻,悠然道:
“盛世为英雄,乱世为枭雄。”
他说的是对曹操的评价,此时三国演义虽然没有像后世那样风靡,但是一般读书人大多都有所了解。
冷子云有些错愕,但随即也觉得大哥说的不错:
有才华,对少年人来说,不难。
难的是,他如此年少,却有这等过人心性,且还真胸有韬略。
这不是京城那些贵胄子弟可以比较的。
但冷子云又想到什么,苦笑道:
“可惜他不是公府嫡出,终究缺了点天生的尊贵,若是公府嫡子,那就大不相同了。”
“呵呵!”
冷子兴却是冷笑几声,打断子云的感叹,不屑道:
“我南来北往闯荡半生,天下名都皆有涉足,达官显贵见得多了,算是有所见识,但是如天祥公子这般卓然不凡风采的人,却是少见。”
“何况,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哪里又有天生的煌煌贵胄。”
“当年荣宁二公,也不过是金陵城的浪荡子弟罢了,也是风云际会,才有一生造化,百年富贵。”
“如今宇内不平,贾天祥,也未必没有效仿先祖,登高望顶的机会。”
说到这里,冷子兴眼神闪烁,胸中一股熄灭多年的火焰,突然又在滚滚燃烧。
九州生气持风雷。
天下,是时候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