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陆临的房间里红烛摇曳，些许的月光透进窗子里。
阿璃端来热粥，正一口一口地喂着陆临，他的伤口还未痊愈，不能食荤腥，每日只能吃些流食，避免感染。
少女的俏脸上好像带着一丝担忧，明显有着心事：“哥哥，今天那李家小娘子来过了？和他父亲一起？”
她今天正和七娘出着任务呢，瓦舍组要打乱重建，之前她们已经把别家的探子打发了，今天是重新训练新一批的暗桩。
不过回来的路上听到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说是李家亲自上自己家提亲了？那李家小娘还把自己父亲带上怎么正式！
少女一时还是有点忧虑和不服气的，但也没办法，她和陆临都没爹啊，总不能现找一个吧。
唔...这点她确实比不上李家小娘子。
陆临翻过身侧着，这样会有些痛，但也不能老趴着，温柔地看着阿璃：“阿璃，你别老是想太多，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没必要和谁比，我不就是你最亲的人？”
得亏阿璃过来福田院那年已经断奶了，不然他还真要又当爹又当妈的了。
阿璃檀口微张，眉眼有点弯弯的，看着陆临顾盼生姿的点点头：“嗯嗯！哥？能不能让小七跟着我？”
小七比阿璃还要小两岁，不过阿璃自小都没有朋友，除了陆临就是陆临，这些天两个小姑娘一直待一块，可能找到了同龄人的话题？
不过陆临不能帮七娘做主，毕竟这些是身边人，并不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还是以人家母亲的意愿为主才行。
何况皇城司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听，陆临自己觉得不太合适，阿璃是特殊情况当然是不一样的。
“这，你得问小七和七娘啊，要她们两个都同意才行哦。”陆临怕七娘想多，碍于情分和命令同意了。
这些事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见才行。
阿璃眉眼笑得更弯了，舀起粥送到陆临嘴边：“知道啦，哥哥喝粥，啊。”
陆临张开嘴巴把粥接过，闭上眼睛咀嚼，表情惬意。
阿璃看着陆临惬意放松的样子，心头也喜不自胜，因为陆临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好像什么都懒得想。
天上飘来一大块乌云，把月儿遮住，只剩烛光把二人一舀一接的场景倒映在轩窗上。
今晚同样灯火通明的还有大宋首相章惇的府上。
花厅里，御史中丞安惇接过下人奉上的茶，先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缓缓开口道：“相公，下官听闻陆勾当和那礼部员外郎李家似乎要联姻？”
顿了顿又斟酌了一下：“可那李家可是苏门一员，此举是否会有点，瓜田李下之嫌啊。”
他对此事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只是他作为章惇的心腹喉舌，要是后天的朝会上有人弹劾陆临，他也知道应该怎么安排。
章惇坐在上首的位置没有回话，苍老的眼睛眼窝凹陷眼睑下垂，好像在思考一般。
额头上隐隐见着汗渍的赵挺之见状接过了话茬：“章相公，原本我家与那李家确实准备商谈婚事，但是下官心知朝堂局势还并不安稳，岂能顾小家而忘大义？”
他今天到底还是来迟了。
赵挺之见额头上的汗渗的越来越多，擦了擦汗才继续说：“所以下官前日已经去李家言明利害，本想只是未曾想昨日李家转头去了陆勾当府上，下官始料未及，未能及时向章相公禀报。”
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到底还是取决于章惇的态度，但是偏偏大家都不知道章惇的态度如何，所以才有今晚的试探。
因为陆临毕竟位置特殊，他都是和章惇单线联系，很少有人知道章惇和陆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大家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上面猜测一二，但不管如何，样子总是要做出来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就像赵挺之此时内心忐忑也是因为他不知道章惇态度如何。
章惇没有看向赵挺之，反而回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章持，声音低沉：“火盆离赵学士太近了，都出汗了，你去帮他挪远一点。”
“是，父亲。”章持得令往赵挺之的位置走去。
赵挺之赶忙摆手：“相公，这如何使得，下官自己来便是。”
章持走快两步把起身的赵挺之摁下，坐回位置上：“赵学士莫急，火盆滚烫，您是朝廷重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些事让子侄代劳就好了。”
章持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叠了几叠弯腰拿住炭盆边缘，向后拖动了两个位置的距离，对着赵挺之拱手一礼后又回去章惇身边站着。
赵挺之心头倒是有一丝明悟，回了一礼后施然安坐。
章惇眼光扫过厅中众人，沉声道：“九日粒米绝，墨汁充饥肠。诸位可还记得取得功名的艰难？老夫更是一连考了两次，回想起来，实在是殊为不易啊。”
“彼时尔等都是天之骄子，而此时更是国之栋梁，朝中基石。老夫不依仗你们又能依仗谁？”
章惇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陆临与尔等不一样，他没有进过学，能有今天，吃的苦不比我等少，但终究是没有功名，所得有限。纵使他行事乖张了点，也不过少年心性，诸位不必疑虑他。”
“相公字字珠玑，下官所得颇深。”赵挺之率先出言，章惇给他示好，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御史中丞安惇和同知知枢密院事刑恕等人也紧跟着出言附和。
经过今晚他们也总算知道章惇对陆临的态度了，没有想象中的重要，也没有想象中的不重要，不过一把刀罢了，以后他们行事也就有了分寸。
至于王泽和姚麟两位武将则是听的似懂非懂，带着满头的沉思和疑虑离去。
今晚大宋顶级武勋世家，殿前司都指挥使曹诵的府上也发生着不少的事情。
先是下人报告厨房失火，然后他宠爱的侍妾李氏又突然上吐下泻，总之府中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
等他处理完事情，换上睡袍正准备歇息，一道破空声袭来，一支飞镖钉在他床前的屏风上。
曹诵有些警惕地上前拔下飞镖，细看之下，纸条上言两字“待会”，下面还有一个比较复杂的图案。
这图案他恰好认得，这是皇城司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