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拉了拉陆临衣袖,看向陆临的明眸中满是担忧:“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陈七娘也紧了紧拳头:“郎君,我们在外接应你。”她现在可不认什么章惇,只希望陆临能平安无事。
陆临拍拍阿璃的小手,给陈七娘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她们不必担忧。
“无事,章相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何况我有信心可以说服他。”
阿璃不肯松开,看着陆临摇摇头:“要去!”,她不怕死,只是怕要和他分开。
陆临点点头,阿璃不是以前的阿璃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能力,放在外面等心急做出什么事情来了反而不妙,他并不是迂腐的人。
“七娘,今天的事你如实汇报给章相公就行,不过赵家那里要说是他主动招认的。”
七娘颔首:“妾明白,郎君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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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陆临和阿璃去到章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还是管家章福从侧门出来迎接的他们,只是这一次不用再假扮僧人才能进去了。
虽然还是上次走过的那条路,也还是上次的会面的那些人,但这次双方都已经不尽相同。
这次章惇亲等候在听潮轩门口,见陆临带着阿璃从石桥中向他走来,他好像也有和陆临一样的想法。
“哈哈哈,老夫看着你们再次登门,真的好像恍如隔世啊。陆勾当!请?”
陆临加快脚步走至章惇还有三步远的地方行了一个大礼:“相公,卑职该死,竟差点误了相公大事啊!请相公惩罚!”
阿璃脸上没有表情,紧挨着陆临跪下,同样把头磕在交叠的双掌上,就连月色也瞧不见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章惇没有回应,就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空气一时很安静。
过了很久之后才笑着把陆临扶起来:“哈哈哈,你是上天眷顾之人,只会给老夫带来吉兆,怎么会误了老夫的大事?快起来说话。”
陆临从地上起来,又把阿璃扶起:“谢相公,相公容禀,卑职探听到那善清,私下里和寺院僧众说要抢了师父住持的位置。
卑职身为弟子不忍见师父受辱,遂准备将其抓回皇城司拷问一番,却不曾想.....这,是卑职之过也,请相公狠狠责罚。”
章惇身为首相自有他的气度,何况现在的陆临跳起来也够呛摸得到他的膝盖,是以根本不惧怕陆临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
何况陆临出身市井,有一时的意气之争并不奇怪,此前陆临还贪墨了郝随的家产,可见他并不是毫无破绽。
“先进去说话,章福,奉茶。”
“你可知道,你抓了善清,对老夫,对新党会有什么影响?”章惇一边向上首的椅子走去一边说道。
陆临“诚惶诚恐”地拱手回应:“相公,卑职...事前并不知...这,实非卑职本意啊,请相公明察。”
章惇坐下后叹道:“好了好了,老夫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在乎什么名声?只是老夫与神宗皇帝、先帝推行的新政新法的根基万万不可毁于一旦啊,你可明白?”
要说章惇和新党中人有没有理想和信念?陆临觉得应该是有的,只是他觉得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争权夺利。
与其说是为了新法抗争,不如说是争权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已经没有人能静下心去思考新法到底是好还是坏,只是为了争而争。
章惇此言也不过是想说,一旦他和新党失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罢了。
陆临示意阿璃也坐下,然后看向章惇小心说道:“卑职明白,不瞒相公,本来卑职犯下此等大错,心中不胜惶恐。然则在来请罪的路上,却突然想到,此事好像竟可以因祸得福。”
章惇闻言表面不察,然而心中又惊又喜,他等的就是这个。
本来年老的他就相信星相天命之说,而自从上次陆临猜测的事情无一不中,然后取得大胜后,他的心中就有种逆天改命的感觉,自此是更加深信不疑。
所以这次陆临“闯下大祸”他也只是先行观望,并不做处罚,他觉得这个少年郎应该还会给他带来气运,更上一层!
章惇喝了口茶压下心中思绪:“噢?你先说说,怎么个因祸得福法?”
陆临一副斟酌语句的样子,想了一会缓缓说道:“相公请听我一言,如今您带领的新党声势虽旺,然卑职以为其中必有心怀鬼胎首鼠两端之辈。”
“日后一旦事有疲惫,这些鼠辈们不说背刺您一刀,但也绝不会和您同舟共济!”
章惇沉思着点点头:“你继续说。”这也是他担心的问题,所以他才留着一部分的元祐党人,用来激励新党中人的团结。
陆临放松几分道:“相公,善清是您举荐去的水陆法会,他在狱中惊吓之中还供出...还供出了中书舍人,赵挺之。”
“善清一案,京中民意沸腾,您和赵知制诰又牵涉其中。韩忠彦和太后,甚至是官家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定会施展手段。如此一来,相公还怕蔡相公等人不团结对外?”
章惇苍老锐利的眼睛看向陆临,他没想到这少年郎的行事比他还要激进。
他只是想留几个旧党活跃下气氛而已,而陆临竟然想主动挑起矛盾,引起厮杀。
所以语气有些犹豫道:“陆郎君呐,此举虽有促进团结之意,但你可知也易引火烧身啊。”
“可若是赵家非但无事,反而加官进爵呢?”陆临迎上章惇锐利的眼神。
章惇瞳孔一缩,“是啊,他现在毕竟垂垂老矣,要是再不想办法主动出击,他此生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坐到那个位置?”
这是陆临第一天在他耳边讲的秘密,除了他自己只有陆临知道,他一直都不想安分地当个臣子,所以才会收拢兵权,罗织党羽。
别人只以为他是想推行新政,实际上他有着更大的野心。
章惇看着陆临:“你说的不错,如果赵挺之还因此加官进爵,那新党中人必定望风而动,说不定还会主动挑起事端,妄图能得到同样的待遇。”
“陆勾当,你小小年纪心思可真是不少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