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端王府书房中。
书房就点了一根蜡烛,四周万籁俱寂,端王赵佶身穿常服绕着书桌来回踱步,明显十分不安。
“姑父,那曹诵传信龙卫和神卫两军按兵不动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答应......”
“王爷!曹诵与我们只是私交,并无其他关系!”驸马王诜赶紧打断赵佶的话。
现在情况不明,这消息要是泄露个一星半爪的,如果新君不是赵佶,那他们俩都会有抄家灭门之祸!
赵佶闻言迅速反应了过来:“对对对,我们只是赠画之谊。”
这等对朝堂事情的敏感程度和反应速度根本就不像外界的传闻的那样,“端王仁厚,无甚野心,醉心于书画。”
赵佶此时内心极为不安,原本一切都像他和王诜安排好的那样进行着。
他明面上营造一个醉心书画,流连酒楼烟花之地,从不参与朝堂之事,毫无野心的闲散王爷的形象。
私下里,实则早已经开始盯上了那个位置,无论是密造“神霄降真,端木受命”的谣言,还是让王诜给曹诵送画,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
因为赵煦唯一的血脉尚在襁褓,根本不可能继位。
只能是从神宗的其余皇子中选取,而吴王赵佖有眼疾,所以大概率就是从他和简王赵似里面选。
而太后是不会让支持新法的简王上位的,他只要表现得人畜无害,助他上位太后还能垂帘听政,所以他只需要静候时机。
但天有不测之风云,太后这几日被流言袭扰得不胜其烦,失去了很多朝臣的支持。
而今晚赵佶更是从曹诵的态度中隐约感觉到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已经驶向了未知。
“姑父,你说宫里会不会是章惇占了上风?若是那样,他定是要拥立赵似的!”赵佶着急地向王诜问道。
王诜是英宗之女蜀国长公主的驸马,也是赵佶的第一谋士,同时也是樊楼背后的东家之一,是赵佶夺位的首席推手!
“王爷不必忧心,就算章相公占据上风,可也得看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依我看太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简王继位,最多就是做一些妥协。”
王诜沉思一番后安慰着赵佶,实则他自己心中也并不笃定,反而极为忧虑。
想他从小就立志要作出一番事业以图能够青史留名,但因为是武勋世家的原因不得不遵从父命配婚蜀国公主,自此与朝堂无缘。
为此他不惜纵情声色,以期望公主能和他和离。
但是蜀国公主实在是太过善良,不但帮他照顾病母,亲奉汤药,还对他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放在心里生闷气,以至于终于病倒。
不过王诜还是不甘心,他要的是能够重立朝堂,为此不惜带着妾室在蜀国公主的病榻上嬉戏。
终于把身体本就不好的蜀国公主气得抑郁病逝,说他是“毒蝎子”都是抬举他了。
后来神宗将其贬到均州却正合他意,因为神宗去世后他早已经秘密潜回东京城,赵佶就是他最大的投资!
“王爷~王爷,宫中天使前来传旨,让您即刻入宫呢。”就在赵佶和王诜两人焦虑不安的时候,端王府管家带来消息。
赵佶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姑父,这,这到底是?难不成是赵似成了新君和章相公一起要...以除后患?”
王诜其实也不敢肯定,但是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那万一是迎立新君的旨意呢!
“哈哈,臣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我们事成了!太后定然还是属意王爷为君的,这定是一道拥立新君的圣旨啊。”
赵佶有些不敢相信,主要是原本很顺风的局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变得变幻莫测起来。
“可是,要是他们拥立的是赵似,孤岂非自投罗网?”
王诜心道赵佶倒是看得清,不过就算是赵似上位,也不会这么快就处置赵佶的。
顶多就是以守灵为名实行幽禁,等事情尘埃落定再来个斩草除根!那时候他都回到均州了......
“王爷,您忘了当初的誓言吗,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王爷,不必害怕,有臣在外接应,定保您安全无虞!”王诜继续劝说着。
赵佶来回踱了几步,暗自咬了咬牙又上前抓住王诜的手说道:“姑父,孤信你,孤这就套了车驾进宫去!外面的事情就有劳姑父费心了!”
王诜“激动一拜”道:“请王爷放心!臣必不负所托。”
......
......
福宁殿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赵煦刚刚当着章惇和向太后的面写完了立赵熙为下任储君的遗诏。
“朕已去了一块心病,既然百官还未至,太后和章相公先说说你们想立何人为君?直言不讳就是!”
赵煦颤颤巍巍地写完遗诏,示意刘贵妃把赵熙抱过来,然后向太后和章惇问道。
若是按照他的意思自然应该立一母同胞的简王赵似。
可是他现在病体危重,恐怕命令连大殿门口都出不去,能尽量保全赵熙已经实属不易,是在不能得陇望蜀了。
“皇帝,吾知道你想立简王为新君,可简王固类官家,然朱太妃之事人尽皆知,若立其子,岂非让天下讥陛下包庇生母?此后患无穷也。”
向太后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道:“然端王仁孝,日侍汤药。且其文采风流,堪承大统,此神器有托,岂非宗社之幸?”
赵煦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看向章惇,吃力地吐出一句:“章卿以为呢?”
章惇原本是支持简王的,但现在对于立谁为君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他要的是如何继续扩大自己权力!
章惇跪伏于地道:“此乃天子家事,老臣不敢妄言,不过新君即位,宫中内外需提防奸佞作乱。
不如调龙卫和神卫两军出城,巡视城防以摄宵小。另知枢密院事曾布案牍劳形,累到在家,臣请同知枢密院事蔡卞增补其位。”
这两军是曹诵的老底子,只要把两军调出皇城,他自然有办法慢慢吸收分化乃至解散掉。
若不是担心把曹诵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拿掉反噬太大,他是一定要把他拉下下来不可,如此无论宫中内外就全是他的人了。
再加上枢密院一党还有皇城司的一部分,可以说军政大权皆在他手里掌握着。
在开国之初,这个位置得叫做“尚书令”!不过只有荣誉并无实权。
但是现在他有!
赵煦有些惊讶章惇不知道和太后达成了什么合作,竟然放弃支持赵似还要把曾布这个新党的魁首之一给弄下去。
不过来不及想这么多,只是感叹了声:“既如此,依章相公所言吧,朕写下立端王的诏书就是,另外把简王也一起叫进宫来吧,这恐怕是朕见他的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