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深夜，州桥夜市没有了傍晚的喧闹，商贩和顾客们都已经稀稀疏疏的，大部分商贩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
“哎，我说张顺，这会儿夜市都快关门了，还能有啥热乎的？你小子请我吃饭也不早点，你看这大冷的天儿。”
州桥至龙津桥段御街西侧上，张顺领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性在大街上走着，两人吐出白色的寒雾。
张顺弯着腰呵呵笑道：“哎呦，西门鱼头儿，您知道啊，这天冷鱼不好卖不是，白天不得看顾着嘛。我都打听好了，州桥这儿开了一家炙羊肉，生意红火得都排不上号呢，就这点儿才能碰碰运气。”
那名叫西门的官人吐出一口烟雾笑道：“行了，看在你小子平常孝敬我的份上，就赏你个脸面。”
“炙羊肉，最后一扇炙羊肉嘞，都是上好的软羊~”夜市上的一处羊肉摊子传来叫卖声。
“您看，这不巧了吗，鱼头儿，快请坐，待会儿尝尝味道。这天忒冷，咱喝点？”张顺带着西门官人坐下。
西门官人点点头：“我看行，那就整点儿！”
不远处的座位上也有几名男子在大声说着话，看样子已经是喝上了。
“多用兄，你这是发财了？这炙肉可不便宜吧，你不知道，你以前就是个书呆子，那抠搜的劲儿哦。”
一名身着士子服的书生两杯酒下肚，话头就开始源源不绝。
“子材兄所言无误，多用兄现在还在帮别人抄写书信为生吧，我和子材今年定然高中，到时候再给你寻摸个儿差事儿。”另一名书生打扮的人接上了话，话里话外都有点趾高气扬。
吴多用眼皮抽动了下，不过一闪而过，嘿嘿笑道：“所以我这不提前给两位'官人'道喜呢嘛，二位同窗高中可千万别忘了多提携提携在下。”
“好说~好说！”
羊肉摊前几伙人正说得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远处那边的巷子响起了一声惊雷。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在场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羊肉摊子老板冯三郎佯装害怕道：“哎呦，天爷啊，你们看巷子那儿，怎么一闪一闪的？该不是闹了妖怪吧。”
俗话说酒壮熊人胆，和吴多用在一起喝酒的那两名书生咽了咽口水，稳定下心神，便又开始大放厥词。
“店家，你也忒胆小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来的鬼？我等速去看看，别是天火，待会儿烧了房屋。”
“不错，这位兄台说得在理，那话本还说有鱼妖呢，我西门卖了十几年鱼，怎么一条也没见过？且去看看。”这西门官人明显也是胆大的主儿。
冯三郎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众人达成一致，相约结伴，小心翼翼的往巷子那边去。
刚刚那声惊雷响声明显也惊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又看到这里有一群人结伴而去。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传统文化”，路上汇集的人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的跟在冯三郎他们身后。
待打头阵的两名书生和西门官人走进巷子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啊，有妖怪啊！”
只见巷子里的一面墙上沾染着斑斑血迹，上面的画面正发出微弱的光亮，众人一看就跟眼前亲眼见到发生的事儿一样！
有一名身着凤裙的老妇人，还有两名躺着的小孩在画面里。
这些还不算离奇，离奇的是画面还会动，那名老妇人正用双手用力的掐着两名小孩，两名小孩张大了嘴巴不能呼吸昏死过去。
画面不过几息，刚刚好够进来的前一批人看见，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留下三位麻布素衣的三名男子提着桶面对着墙站着，手上都是刷子，红漆一直在滴落，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血迹一般。
那几名书生和西门官人就是看到这里被差点吓晕的。而后面的群众可能看到了画面，也可能没看到，但因为人多一时并没有很害怕，正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哗哗，闼闼。”甲胄和兵器摩擦以及整齐踏步的声音响起。
“天子脚下、皇城帝都，尔等深夜为何聚集喧哗吵闹？”为首一俊俏少年身穿绿色圆领襕袍，头戴冠帽，大声厉喝。
然后其余的军卒哗啦啦的分开两边，把人群都包围起来。
这是陆临向章惇借来的兵，章惇现在对陆临言听计从，听说是要对付太后。
二话不说就把皇城司亲事官的兵马交由陆临暂时节制，这可是天武、捧日两军出来的老底子。
“官爷，冤枉，这，这有妖怪啊。”那名叫子材的书生正战战兢兢，脚下好像还湿了一片。
陆临脸色一沉：“放肆，子不语怪力乱神，尔等敢妖言惑众，迷惑百姓！来人，把这里封锁起来，把他们抓回去细细查问。”
他当然知道不是有妖怪，这是他做的简单的四氧化三铁反应和手摇发电机罢了，都是以前的课余作业，并不复杂。
“官爷，冤枉，不关草民的事儿啊。”
“官爷，我也冤枉啊，我就是个卖鱼的啊。”
......
皇城司官廨西北侧，是皇城司的专属诏狱。
陆临让亲事官指挥的官兵强行接管了这里，被抓捕回来的人，被分别关押，正连夜审讯。
“官爷，冤枉啊，我只是去吃个炙肉啊，你们不抓妖怪抓我干嘛？”子材书生听到牢门哗啦啦的响，急得大声哭诉。
“子材兄，你吃的炙肉还是我使的钱呢，我可以做你的证人，不必害怕！”
听到声音，子材书生才借着灯光看清来人身穿皇城司察子公服，竟是昔日同窗吴多用。
“多用兄，你，你怎么......”
“子材兄~别怕，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谈嘛，我还在等你帮我找份好差事嘞。”
差不多的情况在另一个牢房也上演着。
“鱼头儿，这些年可算是感谢您的照顾了，今儿您到了兄弟的地盘，兄弟自然也不是小气的人，咱们好好唠唠嗑。”
“不是，张兄弟，张哥，要不咱们还是出去聊？这回我做东。”
陆临此时正坐在牢狱的正堂，他是故意给张顺他们一个机会出出气，反正也无伤大雅，收买人心不能只靠银子，有时还要靠将心比心。
至于他自己自然也有他要应付的人需要应付，看看天色，应该差不离也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