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升了起来，沙漠上泛着碎金一样的颜色。
斯卡札丹河旁边的一处部落营地，弥桑黛一头钻出帐篷，舒展双臂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仰头看见湛蓝湛蓝的天空，一丝流云在半空悠悠地飘着，像是一幅油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香味，女奴们正在火堆上热着奶粥，铜锅里面是洁白的马奶，里面混着煮烂的碎马肉和麦粒，这是多斯拉克人最常用的早餐。
她走了过去，女奴们赶紧恭敬地递上盛满奶粥的陶碗，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是那位大人的贴身侍女。
弥桑黛也没在意，接过陶碗细细品着奶粥，忽然听见帐篷帘子掀动的声音。转过头来，一头淡金色长发的少女踏出帐篷外，微微眯起眼睛对着初升的太阳。
她似乎昨晚没睡好，湛蓝色的眸子下有两道黑眼圈。
“奶粥，瑞罗娜。”弥桑黛递出另一个陶碗，“刚熬好的。”
瑞罗娜低下头，对上了弥桑黛的那双金色的眼睛。
纯正的纳斯裔都会有一双金色的眼睛，瑞罗娜没有从这双眼睛里看见半点担忧，不免有些懊恼：
“莱昂昨晚带人去战斗了，天亮了还没回来，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这话一出，部落里其他人也都纷纷露出担忧的表情，甚至连碗里浓香美味的奶粥也都没了胃口。
对于所有人而言，莱昂是能想象到的最好的主人，从不打骂苛责她们，还提供庇护和食物。
“主人不会有事的，你会带着胜利凯旋。”弥桑黛平静道。
如果见识过莱昂战斗时的模样，就不会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伤到他，除了神秘的魔法。
“可是……”
“莱昂大人，是莱昂大人回来了！”
放哨的人骑着快马在部落里吆喝，众人愣了一下，纷纷跑出部落看着逶迤的斯卡札丹河，远方传来骏马的嘶鸣，莱昂骑着一匹白马走在最前列，身后跟着的队伍几乎看不见尽头。
胜利了？
女奴们偷偷地比着眼色，终于有一个小女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然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年纪大的女人们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了许多。
胜利就意味着她们安全了。
在厄索斯大陆，安全比黄金珠宝更加奢侈。
瑞罗娜默默看着莱昂，上下打量，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莱昂骑在战马上缓缓而行，没戴头盔，漆黑的长发在晨风里起落。
他沉重的铁甲上满是暗黑的血迹，马屁股旁吊着一个长发脑袋，沉重可怕的多斯拉克弯刀挎在腰间，刀柄上的狼首大张着嘴，含着一颗铁骷髅，这是摩戈卡奥的佩刀。
和佩刀一样，摩戈卡奥的人马现在都是莱昂的战利品，三千多名多斯拉克人、三千多女奴、另外还有五千多匹马和堆成小山的弯刀弓箭。
手下的奴隶精兵们一路上都在焦急等待着划分战利品，他们追随莱昂冲锋陷阵，应该得到奖赏。
战利品分得好，军队士气就会高昂，忠诚度也会维持一个较高的水平，分得不好就会离心离德，甚至还会出现逃兵和叛徒。
“让所有人在河边草地集合，我要宣布战利品的分配。”莱昂向手下吩咐，他已经向弥桑黛学了一部分大陆通用语。
“是！”对方骑着快马将消息告诉给所有人。
“这是要做什么？”瑞罗娜好奇道。
“大家在争摩戈部落里的女奴该怎么处置。男人都想发泄自己的欲火，但莱昂主人应该不希望他们这么做。”弥桑黛解释道。
“拉札林人有女巫庇护，多斯拉克女人有多斯拉克男人庇护，而那些女奴可没有任何人庇护，无论是杀掉，还是任由男人们轮番强暴，她们都无能为力。”大熊骑士乔拉·莫尔蒙幽幽叹了口气。
河边辽阔的草地上，三千女奴簇拥着蹲坐在一起，男人们目光火热地盯着女奴，议论纷纷。
“安静！”威严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莱昂的声音不高，却震散了喧哗，人们愣了一下，纷纷让出一条路。
“关于这些俘虏和女奴该如何处置。”莱昂缓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并没有立即说话。沉默中带着令众人恐惧的压力，无论是骁勇的多斯拉克人还是柔弱的女奴都屏着气不敢大声呼吸。
“她们的家都在奴隶湾东部的绿洲里。”莱昂低声道，“我曾经见过她们的家园，在分配这些女奴之前……我要给你们讲个故事。”
部落里的人都有些不安，在他们眼里莱昂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强如神明，却又对弱者抱有一股难得的怜悯。
“大概是半个月前……”莱昂眯缝着眼睛，沉吟了一会儿，“我和弥桑黛等女奴路过绿洲里的一个村子，村子里的男人都被杀了，女人被掳走，甚至连孩子都没放过。”
一些多斯拉克人神色有些变了，坐着似乎也不安稳。这件事情他们当然比谁都清楚，后来莱昂把那些洗劫和屠村的主凶都砍了脑袋，但这并不代表其他多斯拉克人就是无辜的。
莱昂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来，他娓娓说了下去：“后来我遇到了想要杀我的佣兵团，战斗时激烈的喊声引来附近没走远的多斯拉克人，我们混战在一起，之后我赢了，所有幸存者归顺于我，狂狮战团就是在那一刻成立的。”
佣兵们心里微微生寒。团长从来没提过这件事，他们以为对方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对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我心里甚至有些懊恼，是不是如果我早一点到这村子，这个村子里的人就能活下来，他们就不会被多斯拉克人杀死……”
莱昂不再说了，他转身，目光在多斯拉克人们脸上扫过。目光所到的地方，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一片死寂。
就像多斯拉克人的那句俗语“狮子搏狼，狼食麋鹿，麋鹿吃草，草也无辜”，大家都是在厄索斯这片大陆上互相厮杀，野兽般弱肉强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但现在莱昂站了出来，以伟力庇护这些弱者，审判不可一世的多斯拉克人，并砍下了当初屠村主凶的脑袋。
“莱昂卡奥，我们以后听您的命令，不会在那样做了。”
魁洛率先出来，跪在莱昂面前，其他所有多斯拉克人也都纷纷跪下表示追随。
卡奥直接决定了整个部落的作风，最凶狠的人成为卡奥，他要去烧杀抢掠，那这个部落也不得不跟着这么做。
至于部落里最凶残、罪孽最深重的那批多斯拉克人，昨晚已经随摩戈卡奥一起被莱昂斩杀。
“这些女孩和你们一样失去了家人和家园沦为奴隶，她们已经没有家了，这里以后就是她们的家。”莱昂又看向奴隶士兵们，“她们和你们一样可怜，想想你们过去的遭遇、你们的姐妹和母亲，难道你们就忍心摧残她们？”
这一次贪色的男奴们也没出声，人群静悄悄的。
一个女奴终于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大腿上，最终所有女奴都嚎啕大哭，家人惨死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们随我冲锋陷阵很不容易，我能理解你们的渴望，但也希望你们能好好对这些女孩，她们也是失去家人和家园的可怜人。”
莱昂看向奴隶精兵，他们铁甲上满是红褐色的血迹，几乎所有伤口都在正面，这意味着他们昨晚没有丝毫退缩。
“昨晚和我冲锋的三百多名战士，每人奖励一匹战马作为私有财产，另外还能领取一名18岁以上的女奴。”
“对她们好一点，心硬的时候就想想你们的亲人。你们是要追随我征服世界的人，我们的事迹将会成为吟游诗人的史诗传遍后世，我们是英雄！”
“英雄，不加害于弱者。”莱昂向所有人呼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