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盐!”
这三个字从李烽干裂的嘴唇里蹦出来,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嘶哑和笃定,撞破了清晨死寂的空气。
话音未落,一股钻心的剧痛便猛地攫住了他的左肩!
那老者的手,枯瘦如鹰爪,却蕴含着铁钳般的力量,死死扣在李烽的肩胛骨上,五指几乎要嵌进肉里。李烽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在对方指力下发出的细微呻吟。
痛得他眼前一黑,闷哼出声,身体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
怀中昏睡的草儿被这剧变惊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小猫似的微弱嘤咛。
“小子!”老者的声音像砂砾在破铁皮上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冰渣般的寒意。那双深潭似的眼睛此刻亮得骇人,死死钉在李烽脸上,几乎要将他刺穿,“这东西……哪学的?”
这问话,裹挟着浓重的怀疑、审视,还有一种李烽无法理解的震动,如同无形的巨石,沉沉压在他的头顶。
肩上的剧痛和这沉甸甸的质问,让李烽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混乱的记忆碎片和前世残存的画面在脑中疯狂搅动。药铺里弥漫的苦涩药香?老师傅布满老茧的手握着铜药碾?还是书页泛黄的《新修本草》插图上,那些标注着矿物药材的图形?
哪一个能解释眼前这罐灰白色的盐霜?哪一个能解释他这具十岁孩童身体里不该有的知识?
“我……”李烽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在药铺当学徒时…掌柜…掌柜提过…硝土…能熬…熬出盐…但…但没人信…都说是毒…”
他语无伦次,半真半假,只能死死抓住“药铺学徒”这唯一能摆在明面上的身份作为遮掩。眼神下意识地避开了老者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垂落在那罐刚刚诞生的“霜雪盐”上。
灰白的结晶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弱的、近乎虚幻的光泽。
老者扣着他肩膀的手没有松开,力道却似乎凝滞了一瞬。
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李烽脸上来回刮了几遍,又缓缓移向陶罐底部的灰白盐霜。眼神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惊疑,有审视,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下的震动。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李烽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回荡。
终于,那铁钳般的手猛地一松。
李烽踉跄一步,左肩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酸麻,他强忍着才没痛呼出声,只是急促地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
老者不再看他,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从未发生。
他动作麻利地弯下腰,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一把扯过地上那块沾满泥污硝土的破麻布。将陶罐里那层灰白色的、宝贵的盐霜,连同罐壁上刮下的每一粒碎屑,小心翼翼地全部包了起来。那动作异常专注,像是在包裹价值连城的珍宝。
粗糙的麻布很快被盐粒撑出棱角,鼓鼓囊囊一小团。
他将这关乎性命的盐包紧紧系在自己破烂衣襟最里层,紧贴着胸口。
然后,他一把抄起靠在旁边断壁上的那杆磨得锃亮的短矛,矛尖残留的几点暗红血痂在晨光下刺眼。
老者背上那个鼓囊囊的、裹着十几片薄铁甲片的包袱,压得他本就佝偻的脊背更弯了几分。枯瘦的身影在废墟的阴影里投下扭曲而沉重的轮廓。
“跟我走。”老者沙哑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迈开步子,靴子踩在冻硬的泥地和碎瓦砾上,发出嘎吱的脆响,径直朝着东面隐约可见的、低矮起伏的山峦方向走去,头也不回。
没有解释,没有询问,只有命令。
李烽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左肩的剧痛一阵阵提醒着他刚才那可怕的钳制。
他看着老者决然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怀中呼吸微弱、小脸依旧苍白的草儿。
废墟里,除了寒风呜咽,只有死寂。昨夜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端,那些扭曲的尸骸在断壁残垣间若隐若现。
留下?在这片被死亡彻底浸透的屠场?等着下一拨溃兵或者饥饿的野兽?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
没有任何选择。
李烽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压下左肩的剧痛和心底翻腾的惊悸。
他弯腰抓起地上那把沉重的厚背砍刀,刀柄上残留的血污冰冷粘腻。另一只手更紧地抱稳了怀里的草儿。
迈开麻木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老者那沉默而佝偻的背影,跌跌撞撞地逃离这片炼狱般的村落废墟。
脚下的冻土和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阴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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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剃刀,贴着低矮枯黄的荒草尖掠过,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荒野像一块巨大的、被冻僵的破布,灰蒙蒙地铺向天际。远处起伏的山峦线条模糊,如同蛰伏的巨兽脊背。
李烽只觉得每一步都踏在棉花上,又像是陷在冰冷的淤泥里。左肩被老者捏过的地方,骨头缝里都在丝丝拉拉地抽痛,每一次手臂摆动都牵扯着那片肌肉,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怀里草儿的重量,起初还能忍受,此刻却越来越沉,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坠在胸前。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呼吸微弱而滚烫,脸颊贴着李烽单薄的衣襟,那份异常的灼热透过布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她在发烧!
这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李烽心里。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落在前方几步外那个沉默佝偻的背影上。
老者走得不快,却异常稳定,每一步都踏得极有分寸,仿佛丈量过一般。背上那个裹着铁甲片的包袱压得他腰弯得更低,破旧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那杆短矛的矛尖,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偶尔反射出一线冰冷的光。
“老丈……”李烽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他咽了口唾沫,火辣辣的喉咙才勉强挤出几个字,“草儿…草儿在发热…”
老者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只有那沙哑的声音被风撕扯着送了过来,带着荒野的寒意:“死不了。撑到彭城。”
彭城!这两个字像遥远的海市蜃楼。
李烽的心沉了下去。他只能咬紧牙关,将怀里的草儿搂得更紧些,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尽可能为她挡去一些刺骨的寒风。
脚下的荒草越来越稀疏,冻得坚硬板结的土地裸露出来,布满纵横交错的干裂缝隙。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一处背风的低洼地,景象骤然闯入眼帘。
那不是一群人,更像是一群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尸。
几十个,或许上百个,蜷缩着挤在一起,像一堆被随意丢弃的破布麻袋。衣衫褴褛已经不足以形容,那些挂在枯瘦躯体上的布条,沾满了泥浆和说不清颜色的污垢,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一张张脸孔深陷,眼窝是两个巨大的黑洞,里面嵌着的眼珠浑浊无光,只剩下一种被饥饿熬干所有生气后的麻木呆滞。
死寂笼罩着他们,只有偶尔几声压抑的、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咳嗽,才证明这是一群活物。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腐坏、汗馊和排泄物恶臭的气味,被风吹送过来,浓烈得令人窒息。
李烽胃里一阵翻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脚步也猛地顿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老者却仿佛没有闻到,脚步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骤然眯起,锐利如针的目光扫过洼地里那些形销骨立的流民。他握紧短矛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压低声音,沙哑的警告如同冰水灌入李烽耳中:
“低头!别停!握紧刀!”
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
李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刀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冰冷。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视线只敢盯着脚下几步远的冻土,用尽全身力气跟上老者那依旧稳定的步伐。砍刀冰冷的刀柄硌着他发麻的手指,仿佛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怀里的草儿似乎感受到了骤然绷紧的气氛,不安地在他臂弯里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哼唧。
洼地里,死水般的寂静被打破了。
那些原本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流民,似乎被老者沉稳的脚步声和草儿那点微弱的动静惊扰。一双双浑浊呆滞的眼睛,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起来,如同生锈的门轴。
最终,齐刷刷地聚焦在正在洼地边缘经过的三人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好奇,甚至没有属于人的情绪。
只有一种被饥饿彻底扭曲的、野兽般的贪婪!像一群饿得只剩下本能的鬣狗,嗅到了血腥!
空气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老者佝偻的脊背似乎挺直了一瞬,握矛的手臂肌肉虬结隆起。他没有加速,也没有减速,步伐节奏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每一步落下都更沉、更稳,像一块沉默的礁石迎着即将到来的狂潮。
洼地里的流民开始蠕动。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个,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撑起枯柴般的手臂,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他们动作迟缓僵硬,仿佛提线的木偶。
但很快,这蠕动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被带动,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摇摇晃晃地起身,踉跄着,朝着洼地边缘,朝着李烽三人移动过来。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李烽——更准确地说,是死死盯住老者胸前那鼓鼓囊囊、被破麻布包裹着的形状!
饥饿的野兽,嗅到了盐的味道!那维系生命、价比黄金的味道!
“盐……”一个沙哑得如同破锣的声音,从一个几乎只剩骨架的老妇喉咙里挤出,带着垂死的渴望。
“吃的……”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脸上只剩下一层松弛的皮贴在骨头上,眼珠突出,喉咙里咕哝着不成调的词语,脚步虚浮却异常执着地加快。
麻木的绝望被点燃,瞬间化为汹涌的疯狂!
几十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恶臭和死亡气息的绝望风压,猛地从洼地里扑了出来!
目标明确,直指老者胸前!
他们伸出的手,枯瘦如鸟爪,指甲缝里嵌满黑泥,在灰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拦住他们!”老者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声音里没有任何慌乱,只有冰冷的杀伐决断。
他原本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猛然绷直,如同拉满的强弓!那杆磨得锃亮的短矛被他反手握住,矛尖斜指地面。
整个人瞬间爆发出一种百战老卒才有的、令人心悸的凶悍气势!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扑来的人潮,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身体微沉,一个标准的拒敌姿态!
李烽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眼前是无数枯爪般的手,鼻端是令人作呕的恶臭,耳边是流民野兽般的嘶吼!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但老者的断喝如同冰水浇头!他猛地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双手死死抱住草儿,身体猛地向侧面一转,将妹妹护在自己和身后一块半人高的嶙峋岩石之间!
同时,他握刀的右手用尽全身力气,不管不顾地朝前方扑来的几个身影胡乱地挥砍过去!
厚背砍刀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呜咽!刀锋没有砍中人,却狠狠劈在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干瘦如柴的流民伸出的手臂上!
“噗!”
不是利刃入肉的闷响,更像是砍在干枯的朽木上!触感艰涩!
那流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枯瘦的手臂应声而断,半截小臂带着手掌飞了出去!断口处却没有多少鲜血涌出,只有惨白的骨茬和干瘪发黑的皮肉!
那流民似乎感觉不到剧痛,仅剩的独臂依旧疯狂地抓向李烽怀里的草儿,浑浊的眼珠里只有食物!
李烽被这恐怖的景象骇得魂飞魄散,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
他完全是凭着本能,另一只手死死护住草儿,身体拼命往岩石上贴,同时闭着眼再次挥刀乱砍!
混乱中,一道更快、更狠、更精准的黑影,带着刺耳的破空锐啸,擦着李烽的耳边闪电般刺出!
是那杆短矛!
矛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从那个断臂流民大张的、嘶吼着的嘴里捅了进去!
没有丝毫阻碍,贯脑而出!矛尖带着红白之物,从后颈透出!
那流民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凸出的眼珠里最后一丝疯狂凝固,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口袋,软软栽倒。
老者动作毫不停滞,抽矛!
带出一蓬温热的红白浆液,溅了李烽半边脸颊!粘腻、滚烫、带着浓烈的血腥和脑浆的腥气!
李烽眼前一黑,视觉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那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衣襟上。强烈的恶心感排山倒海般涌上喉头,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吐出来,握着刀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老者却像一尊冰冷的杀神。
短矛在他手中化作一道致命的乌光,每一次刺出都精准而狠辣,绝不落空!不是刺穿喉咙,就是捅进心窝,动作简洁高效到了极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沙场韵律!
他佝偻的身影在扑来的流民中辗转腾挪,步伐极小却异常灵活,每一次移动都恰好避开抓来的枯爪,每一次矛刺都带走一条绝望的生命。
他胸前那鼓鼓囊囊的盐包,始终被严密地护在身后,没有一只爪子能触碰到分毫。
但流民太多了!如同汹涌的浊浪,前仆后继!他们的疯狂完全压倒了死亡带来的恐惧!
几个人绕过老者凶悍的矛尖,枯瘦如柴的手不顾一切地抓向李烽,抓向他怀里的草儿!目标依旧是老者胸前那鼓起的盐包!
“盐!盐!”嘶哑的嚎叫就在耳边。
一只枯爪带着污黑的指甲,猛地抓住了老者胸前那破麻布包裹的盐包!用力一扯!
“刺啦!”
破麻布应声撕裂!
一小把灰白色的盐粒,如同珍贵的珍珠,从裂口中洒落出来,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诱人的光泽!
“我的!”抓住盐包的流民发出野兽般的狂喜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另一只手也疯狂地抓了上去,试图将整个盐包夺走!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老者眼中寒芒暴涨!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拧转!
那杆刚刚洞穿了一个流民咽喉的短矛,带着淋漓的鲜血,如同闪电般反撩而上!
“噗嗤!”
短矛精准无比地从那流民的下颌捅入!锋利的矛尖穿透脆弱的骨骼,带着巨大的力量,直贯天灵盖!
鲜血和脑浆混合的液体顺着矛杆狂喷而出!
那流民夺盐的狂喜瞬间凝固在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惊愕和死亡的灰败。
老者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手腕猛地一抖,将串在矛尖的尸体如同甩掉一件垃圾般狠狠掼向旁边扑来的另一个流民!沉重的尸体撞得那人一个趔趄。
与此同时,老者枯瘦的左手如同鬼魅般探出,一把将被撕破、眼看就要掉落的盐包死死攥住,闪电般塞回自己衣襟最深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整个暴烈的过程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
洼地边缘,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七八具扭曲的尸体,鲜血在冰冷的冻土上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
剩下的流民被这凶悍绝伦的杀戮彻底震慑住了,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疯狂的扑击戛然而止。
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个佝偻着背、手持滴血短矛的老者,看着他溅满血污如同地狱恶鬼的脸,看着地上同伴迅速冰冷的尸体,眼中终于重新被深不见底的恐惧填满。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幸存的流民如同受惊的鸟兽,连滚带爬地转身,跌跌撞撞地逃回那处散发着恶臭的洼地,重新蜷缩起来,瑟瑟发抖,再不敢向这边看上一眼。
寒风卷过,吹散了浓烈的血腥味,却吹不散空气里弥漫的死亡冰冷。
老者缓缓站直身体,胸膛微微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缕。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襟内紧紧护住的盐包。
又抬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尸体,最后落在李烽身上。
李烽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半边脸上凝固的血污让他看起来狼狈而狰狞。他握着砍刀的手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胃里依旧在翻腾。
怀里的草儿似乎被刚才的杀戮和浓烈的血腥彻底惊住了,发出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老者的目光在李烽沾满血污和脑浆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冰封的死寂。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李烽的脸颊,又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几粒灰白色的盐晶——那是刚才麻布撕裂时洒落的,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暗红色的血泊旁边,格外刺眼。
“捡起来。”老者的声音沙哑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
“一粒盐,一条命。”
他顿了顿,短矛的矛尖指向地上那些死不瞑目的流民尸体,血珠顺着锋刃缓缓滴落。
“盐在,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