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biquw.cc

陈墨瘫坐在两具“焕然一新”的尸体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只剩下断臂处那火烧火燎的钝痛和劫后余生的虚脱。寒风像无数根细针,顺着他破烂单衣的每一个窟窿眼往里钻,扎得他直抽冷气。他侧头看了看被他“精心打扮”过的卢象升——现在裹着鞑子兵的脏棉袄,脸上糊着血泥,下巴上还按着几撮硬邦邦的胡子茬,活像个冻僵的、不太讲究的关外老牧羊人。

“督师…您老先委屈会儿…”陈墨对着“老牧羊人”龇牙咧嘴地低语,“这造型…咳,是磕碜了点,但胜在安全!总比脑袋被当球踢强…您生前就不好面子,死了想必更不在乎…”他试图给自己这惊世骇俗的“尸体换装秀”找个台阶下,可心里那点愧疚感还是咕嘟咕嘟往外冒泡。

不行!不能歇!这鬼地方随时可能有清兵巡逻队再来“验货”!得赶紧把督师的“真身”挪个更安全的地儿,还得把求救信送出去!找谁?杨廷麟!那个还算有点良知的兵部主事!只有他,或许还能指望一下!

念头一起,陈墨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刚一动弹,右臂断口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又一头栽回死人堆里。“操…”他低声咒骂,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虽然那后背早就被血和汗糊了好几层),“独臂大侠…真他娘不是人干的活儿!”

他只能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连撑带爬,像个刚学走路的螃蟹,歪歪扭扭地蹭到卢象升身边。看着督师那紧闭的双眼和冻得发青的脸,陈墨鼻子一酸,赶紧别过头去:“您老别瞪眼…我这就想办法…保证不让您真成‘冻肉干’!”

纸?这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比崇祯爷的良心还稀罕!笔?更别提了!陈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被血、汗、泥浆糊得硬邦邦的破单衣上扫了一圈。得,就它了!

他咬紧牙关,用左手抓住前襟,使劲一扯!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刺耳。可这破布条子冻得跟铁皮似的,韧性十足。陈墨这一下,只撕开一道小口子,震得他断臂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嘿!跟我较劲是吧?”陈墨来了倔脾气,他干脆低下头,用牙齿咬住那布料的裂口,左手配合着死命往外撕扯!那架势,活像一只饿疯了的野狗在撕扯猎物的皮!

“呃…啊!”牙齿被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布条硌得生疼,牙龈都渗出血来。左胳膊因为过度用力,肌肉酸胀得像要爆炸。断臂处的剧痛更是连绵不绝地冲击着他的神经。汗水(疼的)混着口水和血水,顺着下巴滴落。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压抑的嘶吼,与这布料较着劲。

“刺啦——噗通!”终于,一大片还算完整的内襟布料被他连咬带撕地扯了下来!代价是嘴里一股子铁锈味(牙龈出血),腮帮子酸得发木,差点把一颗后槽牙给崩了。

“呼…呼…”陈墨瘫在地上,喘得像拉破风箱,手里攥着那块来之不易的“布纸”。他休息了几秒,挣扎着坐起来,把那块布在相对干净(其实也全是血泥)的雪地上摊开。接下来是笔。

他目光扫过战场,落在不远处一支折断的、沾满黑褐色血块的羽箭上。箭头已经崩飞了,只剩下半截箭杆。陈墨爬过去,捡起那冰冷的箭杆。好,蘸血的“笔”也有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箭杆的断口处在那冻得发硬的血泥地上用力蹭了蹭,又在自己身上一处尚未完全凝固的伤口上狠狠抹了一把!冰冷的箭杆沾上温热的鲜血,形成一种诡异的触感。

“杨廷麟杨大人亲启…”陈墨左手握着那冰冷的、沾满血污的箭杆,颤抖着在灰白色的布片上落下第一笔。血在粗糙的布纹上晕开,像一朵丑陋的红花。字写得歪歪扭扭,比鬼画符强不了多少。没办法,左手本来就不利索,加上冻得发抖,失血过多又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督师…卢象升…遗体重四十七斤八两…(他瞎估的)…藏于贾庄战场西北角…柳树下…冻肉堆…(他临时编的地标)…”写到这,他停住了。怎么描述位置?这鬼地方除了死人就是死人,哪有什么显著地标?

他抬眼四望,突然看到不远处几棵被战火燎得焦黑的歪脖子柳树,树下胡乱堆着好些被清兵踢过去的尸体,像码放不太整齐的柴火垛。好!就它了!

“藏于…贾庄…西北角…焦柳树下…冻肉堆…第三层…靠里…穿蓝棉袄…戴狗皮帽者(这是他给卢象升套上的伪装)…速来取货!迟则…改行卖肉干矣!”写到“卖肉干”三个字,陈墨自己都气乐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