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资料馆。
随着《战舰波将金号》修复版放映结束。
灯光亮起时,工作人员搬出破损胶片桶准备丢弃。
(郑远山教授的学生)顾文这时‘恰好’路过,突然指着桶里一段胶片惊呼:
“这划痕!跟‘活埋’的刮痕一模一样!”
一旁听到的布兰科皱眉上前:“嘿,朋友,这是1925年的胶片垃圾...”
顾文抽出半米胶片对准灯光,黑色划痕在画面上撕裂,意有所指:
“您看!敖德萨阶梯婴儿车的刮痕是纵向的,而‘活埋’的刮痕是横向的——”
他突然把胶片卷成筒状罩住眼睛:
“但人绝望时抓出的痕迹...不分时代,都这样乱!”
布兰科夺过胶片筒看向灯光,划痕如蛛网罩住婴儿车画面。
……
“下午带你们导演来,不喝咖啡。”
〖陈芷希在WNS实习笔记里认真写下:“原来最贵的公关道具,是垃圾桶里的电影之魂。(花费:0欧元——垃圾堆捡的废胶片,倒赚半米胶片)”〗
……
中午。
刘启峰进行完电影节常规的宣传行程,回到酒店。
在餐厅见到独自一人的郑远山,想了想,他随即走上前。
知道他的行事风格,刘启峰坐下后直接切入主题:“郑教授,方便聊一聊吗?”
郑远山抬眼看他,嘴角带了点笑:“想问我为啥这么帮你?”
“是,”刘启峰点点头,很坦诚:
“说实话,您来之前,我对于冲击金狮……并没有把握。特别是经过一次失败。
“威尼斯水太深,可您一来,整个团队立刻目标清楚,下手精准!”
他看着郑远山:“学校那边是重视,但要说能请动您这位在国外养老的前辈重新出山,还这么卖力……
“小子实在想不通。您是对我青睐有加?还是……为了北影?”
郑远山喝了口咖啡,看向窗外运河:“我在这国外住久了。每年电影节,总有些老朋友或者国内记者跑来问我同一个问题。”
他转回头,眼神很认真:
“他们问
[老郑,张艺谋、陈凯歌他们第五代现在转型商业片子,在三大电影节风光的日子过去后。
咱们北影出来的新导演,在国际上动静小了,声势没当年那么响了。北影这块招牌,啥时候能再出个扛旗的,让世界重新瞧瞧?]”
他放下杯子:“这话听着是关心,细琢磨,是着急!北影需要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这次学校找我。帮你刘启峰冲金狮,不单是为你,更是要给北影争这口气!让三大电影节看看,北影还能出硬货!”
“当然。”他话锋稍顿,神情中那份沉重的追忆感淡去。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直接与务实:
“如此不遗余力地帮你,推动这次‘金狮计划’,也存了我个人的一份私心。”
郑远山眼中闪烁着光芒:“我正在撰写一篇学术文章,题目暂定《东方沉默美学》。理论框架搭建得差不多了,但还缺一份最具说服力的、鲜活有力的实证案例!”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活埋》很契合我的研究!它将东方美学中传统的‘留白’意境,通过一个极端现代的情境——密闭空间里的‘活埋’——推向了‘窒息’的极致!
“用最少的空间、最少的对白、甚至最少的动作,却爆发出了最强烈的人性挣扎和社会隐喻!这种表达方式,本身就是一次对‘沉默美学’的极限探索和有力实证!”
最后。
他的语气变得激昂:“我需要看到它成功!这不仅是你刘启峰的成功,是北影的成功,更是对我这套理论最强有力的支撑和验证!
“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实战闭关!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完成这场学术上的‘登顶’!”
刘启峰完全愣住了。
他预想过很多种答案:人情、旧谊、学校的压力、对他才华的欣赏……
却万万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关乎学院荣誉的使命感,以及一位学者对前沿理论进行实证的炽热渴求。
这两个动机交织在一起,一个宏大而深远,一个具体而务实。
都指向同一个目标——《活埋》必须在威尼斯发出最强音!
刘启峰沉默了几秒,真心实意地说:“谢谢您,郑教授!不管是为北影的面子,还是为了您的研究,您这份力,小子记心里了。
“这次金狮对我、对《活埋》,太关键。有您坐镇带着我们,我才愈发觉得真的有希望!”
郑远山看着刘启峰诚恳的样,心里点了点头,最后提醒道:
“启峰,你有这份心气和悟性,很好。记住我的话,也记住我们此刻的目标。但,”
他话锋一转:“我们尽人事,但也要知天命。做好我们眼前能做的每一件事,做到极致。
“然后……平静地接受任何可能的结果。别让得失心,扰了你的方寸。”
他最后这句,既是告诫,也是提醒。
……
夜晚。
结束了与保罗·布兰科的会面。
刘启峰坐进返回酒店的车里,紧绷了数日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一线。
这代表着他们的计划起效了。
游说计划的完美执行,代表着在这场金狮争夺战中,他们可以占据极大优势!
刘启峰转过头,第一次打量起车窗外的异国风光。
威尼斯水色潋滟映出岸边的绚丽斑斓,也映照着他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微光。
保罗·布兰科虽然是个制片人,但骨子里显然还存着对电影艺术的尊重,且对规则极为注重。
虽然还没完全松口。但接下来,他会动用影响力对外澄清贿赂事件。
还需要与他后续接触,代价,或许是在电影节颁奖礼后。由他在背后负责运作《活埋》购片环节。
车子平稳地停在酒店门口。
刘启峰推门下车,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脸上。
踏入酒店大厅,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高级香氛、咖啡香气和古老建筑特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嘴角勾起,步伐不自觉地轻快了几分,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四周环境。
突然!
他的视线,被吸引在大厅休息区最不起眼的角落。
时间瞬间凝固。
身影缓缓走近。
一道声音响起,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质问和不易察觉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