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而生的变故,令黑袍猝不及防。
他一直盯着黄顺义的动作,不曾见其有掐念法决的痕迹,方才决然出击。
不想这阴尸突然发难,他在此前竟也未曾察觉。
一时背后落空,给人摘了后堂心去!
陈寿看着那一双白皙的双手,自黑袍正心的位置穿出,心中猛然一松。
暗道真险,好在一击得中。
然陈寿尚未安定稍许,便又有一声传来,透过阴风雾霭。
“若非我早有准备,今日便真是着了你黄老师傅的道了!”
自深处传来的声音,让陈寿登时惊异了不少。
他这一晚过的,当真曲折。
只因当下迷雾未散,变成两半的黑袍陈寿并未看清,见到那白衣阴尸染红的双手,便以为已经结果了那黑袍。
待白衣阴尸将一半扔到近前时,陈寿强忍着心中的逆呃伸头去看,不由身心一震。
这黑袍下面,竟是一手控尸铃,一手火灵鞭的老猴,骑在又一具尸身的脖子上充作人形,将他们糊弄了过去。
“这是……辰州一脉的役尸法……你是唐德!”
气息渐渐微弱的黄顺义,认出了这黑袍的跟脚。
难怪他先前斗法时,已渐渐占据上风,却难挡突兀出现的黑影从旁袭击他。
“黄师傅果然见多识广。”
唐德声音又从密林中各处传来,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见身份已藏不下去,他便直接动手,瞬息间浓雾大盛,幽魂哀嚎之音,缠绵四野,久久不绝。
迷雾中,幢幢黑影不计其数,忽而一阵阴诡疾风突至,阴风中的乃是失魂咒,可令中咒者失魂断魄,随之成为刀俎下的鱼肉。
陈寿识出其中杀机,连忙命白衣阴尸抵挡。
风中蕴含的杀人咒法,却没能破开已升至紫僵的白衣阴尸。
稍有缓和的黄顺义祭出符纸,其上有精血撰写下的镇邪咒。
捻在指间符纸顿时自燃,又一指点在眉心,咒法顷刻生效,黄顺义随即面色渐缓。
再次拿起松纹古剑,黄顺义步踏天罡,以自身为引,施展煌天雷咒,又有一旁陈寿递出引魂罗盘。
黄顺义奋身而起,剑指天穹,一双怒目大开喝道:“既然无法破阵,那我就与你同休!”
罗盘上的磁针疯狂转动,继而猛然停下直指一方。
霎时间雷声阵阵,一道闪电落下,击打在罗盘所指引的东北向方位上。
而此同时,迷雾中人影方位暴露后,在雷击下再次转换,但每辗转一处,雷法之威能,也如影随形一同而至。
“速走!”
陈寿会意,留下紫僵在原地看守,便迅速要背起老师傅黄顺义。
然黄顺义却是紧紧抓住陈寿的手臂,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且听我说,我还能拖他一刻,雷指的是东北方,你向东去,能跑多快跑多快!”
“沿路所听所见,皆为虚幻,切记不要受其迷惑,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脚步!”
虽无法破阵,但黄顺义耗尽自身数十年道行引下雷法,以雷击的方位辨认位置方向,但同时也加速了自己生命的死亡。
陈寿也深知师傅所想,虽然点着头,却是趁黄顺义不防,一把将其拉在了背上,按着黄顺义先前所指一路疾奔。
片刻,消瘦人影在黑暗的迷雾中露形。
唐德如同枯槁的手指,捡起已碎裂的罗盘,看着上面的淡淡血迹,凝望陈寿逃离的方向:“以死换伤,想保传承不灭,呵呵!”
唐雷非是不能击杀二人,他就是要引诱黄顺义拼命,这样他才有机会,亲眼见证这一对师傅给徒弟的传承。
又走在白衣女尸一侧,施下辰州役尸咒,诵念完毕,轻摇铜铃,果然白衣女尸随之而动。
“荫州养尸秘法果非寻常,若得秘法在手,绝对能让我再进一步。”
又得了女尸的控制权,唐德不禁暗赞。
随即回望一眼,又叹:“倒是可惜了这通灵老猴。”而后收起火灵鞭。
一人四尸,向着师徒二人遁去的方向行进。
一路向东,陈寿沿途所见,无外乎恶鬼扑面,哀音贯耳,似有游魂缠身,又如断尸挡路。
伴随着陈寿一一闯过,无不幻化成青烟。
【炼化尸气:500】
【是否消耗尸体,提升契约阴尸】
加上,加!
【契约阴尸:紫僵(白衣女尸):500/1000】
【炼化尸气+13】
穿过雾霭,已见月光落下。
陈寿背着黄顺义,收敛起方才沉浸的心神。
背上的黄顺义,呼吸渐弱。
他趴在陈寿背上,俯在其耳边低语:“你会控尸?”
陈寿当即脱口而出:“师傅教导时颇感兴趣,每天没事的时候就自己琢磨琢磨。”
“时也,命也!”
“此行回去,你且到我房间,给你师爷三跪九拜,多磕几个响头。”
“你若对养尸有意,切记不要鲁莽,诸般禁忌太多,你没有修为,又道行太浅,若陷其中必定命不长久。”
“养尸损阴德,折阳寿,我故此对你们隐匿了此法的修行门道,却仍旧避不开祸事。”
“你要切记,不可伤天害命……”
“若有机会,可将我尸身,送回荫州老家……”
“保我……传承……”
黄顺义说着,陈寿听着。
每说一句,陈寿便点头回应。
陈寿不知道黄顺义说了多久,只知道在他走过一座桥,穿过一个洞,在村子边绕了小道,一路上不曾停歇。
眼见义庄近在眼前,黄顺义早早没了声息。
时正值春夏,四更多的天灰蒙蒙的。
苏政被庄客闹醒,只在小厮慌乱的声音中听是黄爷凶死。
迷迷糊糊的苏政,慌慌乱乱的来到后院。
庭院上,艾草铺地,陈寿跪拜着黄顺义。
苏政大惊,从左右得知,黄爷被小徒弟背回来就没了气,其另外两个徒弟也遭了难,尸骨难寻。
苏政上前,扶起陈寿,满面悲戚:“怎生得如此祸事!”
“师傅终前言此行大凶,喜神不知所踪,二位师兄已然身死,师傅老人家为救我脱困,也舍了性命!”
陈寿面露哀色,虽不至于痛哭流涕,心中对老师傅也是满怀感恩之情。
“都怨我,都怨我!”
念及因一趟活,折了四人性命,苏政痛心疾首。
“不知苏伯可知此活的托家是谁?”
陈寿见他不似作为,眼泪鼻涕一大把,又记师傅曾说起二人交情数十年,且也没有做局的时间和动机。
虽心中对其的怀疑消散,但仍抱着明白对其发问。
“此活是阴事行托来了,我即刻差人去问。”
虽然走脚有人遭难也属正常,但如今凶死四人,义庄要有交代,托家也要有赔偿。
毕竟很多人为了能让死者魂归故里,不免会隐藏一些横死、冤死、或凶险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