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府城查封了义庄。
在围观的热议和猜测中,差役公开读诵了义庄及其主人的罪证。
余杭知府苏隆,开私矿,增徭役,为己牟利。自任余杭府知府五年来贪污受贿,私扣税银,亏空府库,贩卖军马粮草,共计十七万八千三百余两白银。
假借救难赈灾之名开办义庄,豢养庄客,侵占田宅,抢夺商铺,伤财害命。
一干人等,不日押解京师,论罪而处。
余杭府下辖县城十一座,青山这片地归府城直管。平日无论高高在上的知府,还是待人亲和的苏政,对待此地百姓有求必应,有难必救,有冤必究。
初闻他们的这些罪行,围观者虽有震惊、猜测、议论却无人站出来说好坏话,也无个证人指认。
盖因知府同义庄所作所为,有人受害之人,定有受益者。
得益于此的人还活着,遭受祸害之人却已死尽。
只是这些藏在暗处的手段,似他们这些普通人只想收成好些,吃的饱些,又怎会得知其中滋味。
待官府之人撤去,义庄大门贴上封条上了大锁,围观人群也一哄而散。各自手中都有活忙,热闹可看,日子得过。
只相互交论着,即将上任的新知府,又是一个怎样的官老爷。
而促成这桩案子的主要推手,此时正在府城的面摊上,似有些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林世南坐了三个时辰,嗦了三碗面。
今日要处理的事务太多,胃口不好,只吃了三碗,就一口再难下肚。
林世南坐的有些麻了,便站起来走动,走的累了,就又坐下,长街上人来人往,他始终没看见那人的身影。
终于按捺不住的他,向来往的人流中招了招手,很快一个麻衣挑夫恭敬的近上前来。
于是林世南发起了以下问题:
“话带到了吗?”
“带到了!”
“见着人了吗?”
“见着了。”
“报我名了没有啊?”
“报了您的大名!”
“说了几时来啊!”
“忙完就来。”
“那怎么还没来?!”
“应是还未忙完。”
天色渐晚,微风乍起,麻衣挑夫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丝,一一如实答着问题。
见这位爷眉头不展的挥了挥手,麻衣挑夫又重新没入人流,似不曾来过。
“怎么还不来,莫非是心中有气!刻意不想见我?”
“我也不是有意的,确实都是巧合。”
“要不去道个歉?算了,这样多没面子,显得我求他一样,我是谁啊!”
“爱来不来,多大面子啊他!”
凝望街头,陷入思绪的林世南终是没有坐住,在心中下了决定。
算了我去找他,速去速回,应不会耽误回京的时间。
骤然拍案而起的林世南,将正在擀面的摊贩老板吓了一哆嗦,见其起身离去,老板无奈擦手前去收拾碗筷。
“快快快,下面下面,再下两碗!”
去而复返的林世南拍着面摊老板的肩膀,又一哆嗦的他,差点掉了手中的土瓷碗。
只因起身刚走没几步的林世南,在城西街头远远看见了那熟悉身影。
不大会儿,两碗面又摆上方桌,林世南伸头看看,见其快到近前,连忙低头吃面。
陈寿见林世南头也不抬的吃的热火朝天,自己便径直坐下,扒过面前那碗也吃了起来。
两人你不言,他不语,直到林世南喝完了汤底,陈寿才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
怎么搞的我像乡野村夫似的。
捧着空碗的林世南,看见陈寿不紧不慢的吃着,想着自己的吃相,肚里不禁有所非腹诽。
“咳咳咳,那个……陈兄啊。”林世南假装出声,先打开了话题。
随即陈寿抬起满是疑问的目光:“怎么了林兄?”
林世南将头往前凑了凑,尽量的保持自认最温和的微笑:“那个,咱说好的……”
陈寿将身子后仰:“你先把情况说清楚,再说别的。”
见状,林世南屁股坐直,目光有意无意瞥向人潮。
不一会儿本喧闹的长街行人渐渐稀少,偶尔有过路的也是刻意远离两人,脚下不自觉的加速。
林世南目不斜视端正坐着,正色道:“想知道什么,陈兄只管说来!”
陈寿投箸,注视林世南道:“你是牧夜的?”
“是!”
看着面不改色的林世南,陈寿心道果然,当即便不再言语。
静候的林世南见其没了下文:“没了?”
陈寿点头:“没了,我大概也明白了。不过有一点,你为何会将那幅画给我?”
“你本可不必大费周章。”
闻言林世南沉思片刻,继而抬起眼来:“一开始我找的是唐德,但是后来他死了。”
见陈寿毫无反应,继续道:“当日在城中我观你气机阴重,还要胜过唐德,便有了后来忠义武馆一事。”
“凑巧杨震不惜重伤从那地宫带出【太阴炼华图】,我便以此为诱。”
“反正那图无人能看透,留着也是无用。”
陈寿自动忽略林世南口中的唐德,想着苏政所言,即便几人看不出什么,也知道不是凡物,怎可能拱手让与别人。
“那你又是怎么说服杨震甘愿拿出来的?也是威逼利诱?”
“他曾也是牧夜之人。”
陈寿点着头,心中明了,随即闭口不言,静待林世南继续。
“我知道你心中有何疑虑,那地宫除了【太阴炼华图】还有一副【战神图】,这便是我此行目的。”
闻听此言,陈寿目光流转,【战神图】?
昨夜地宫,他不见有什么图出现啊,忽而又想到林世南那反常的举动。
那【战神图】不同于【太阴炼华图】是画卷所绘,而是镶嵌在【镇尸印】之下压着的玉璧上,想来是有什么传承秘法,才能让真正的【战神图】显形。
陈寿心中暗笑:这家伙下手挺快,原来是刚接手的时候,从印下把那块扣了去……
陈寿毫无波澜的面上,生出一丝神采:“那你为何不杀我?”
林世南面露难色道:“有过想法,但是你救了我,我林世南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非忘恩负义之人!”
见陈寿面有鄙夷,赶忙又道:“我这人看眼缘,见陈兄器宇轩昂,非同凡响,不是一般人。还请我吃面,也算是我一个好友。”
待陈寿目光稍有缓和,随即狠声厉色道:“至于苏隆,若非他起了杀心,暗中差使扬威镖局对我动手,我才懒得理会于他。
刚好牧夜有他的罪证,便顺手翦除,也算造福一方。”
“当时事发突然,我已等不到州府来援,其实我那晚出城就是为了寻你,才露了行踪……”
想起当晚陈寿对他的态度,彼时真怕陈寿翻脸,才隐瞒了实情。
“你今日寻我,就是为了说清楚这些?”
林世南默然点头,似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昨夜在地宫说好的,我将那印玺给你,你让我看一眼那地宫棺中之人!”
说完的林世南,满面堆笑,希翼看着陈寿,等待其兑现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