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迎风乱长的花草,京城展开了“除蔓清芜护家园,全城共治焕新颜”攻坚行动——当然,除了官僚系统内部,没人会知道这种宣传口号。
总之就是要求市民参与花草清理。
事实上,花草灌木堵塞道路和集市,已经让大多数市民的生产活动无法进行,因此响应者云集,反正也没别的事。
将杂草铲除、草药封存入库、可食用的果实作为参与清理的奖赏发放....
整个京城进入“大扫除”模式,原本就热闹的市井现在更是热火朝天。
街头巷尾,流传最广的传言,自然就是女帝关于一个月后灾难的预言。
当然还有关于岳海和女帝的绯闻。
后者甚至有反超的趋势。
就算在京城,平民们手里的现钱也不充裕,听说灾难要来,除了提前囤积点物资,没什么别的办法。
况且谁还能想到比京城更安全的地方?
抢购完物资,人们更愿意讨论花边新闻。
“听说了吗?陛下出关以后变得那么小一点,嘿,就这还要收后宫呢!”有人呲牙傻乐。
“而且陛下看上的还是那位....武者屠夫!”
身旁一人正在收集果实,闻言忍不住说道:“呸,什么屠夫,别乱说,我听说他是个活神仙!你不知道,满城花草疯长就是他的神通手段?”
“啊!那咱们岂不是吃果子就能天天吃饱?”
“难怪陛下青睐!”
“不知鸩太师此时做何感想?”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民众议论纷纷。
恐慌被惊奇和一丝希望取代。
毕竟祥瑞降世、天子重临,总是能安抚人心的信号。
而那“一月之后,灾劫降临”的预言,则在口耳相传中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敬畏多于恐惧。
与京城市民们的惴惴不安相比,武者们的心态更加复杂。
三年前,武者的力量上限突然上涨。
同时,低阶武者的实力也迎来提升,同级之类的战斗烈度提高了。
这是机遇,但也代表竞争加剧。
对修行天赋不足的人来说,用武力吃饭变得越来越困难。
这次,陛下的预言既然明说了危机更甚三年前,那恐怕还会再来一次。
——格局又要洗牌了!
比如洪山客这样的武林宿老....
现在还能勉强赢得尊重,一个月后恐怕将渐渐无人问津!
新时代没有载他们的船。
武馆、镖局内,武者们既感叹局势突变,又对即将到来的剧变充满期待与忐忑。
“那武者屠夫,现在要叫岳大人了....真是幸运!”
“我听说,洪山客前辈正在联合众武馆,准备对他发起擂台挑战,不知此事何时能成?”
“我看他怕是不好对付,毕竟连陛下认可了!”
原本,岳海的名声在武者群体眼中依然是偏负面的,现在却隐隐呈现出褒贬不一、两极分化的态势。
毕竟,他现在是女帝宠臣。
他的突然崛起,在新时代即将到来的背景下简直如同一个“逆天改命”的符号。
被年轻武者们普遍羡慕,在年轻群体那里评价迅速上涨。
朝堂各部衙门的气氛诡异,帝党官员如工部尚书梁成立等人,一扫颓唐,意图恢复影响力。
鸩党成员则如坐针毡。
——尤其是宴席两日之后,李佑宗、戚长歌被论死。
兔死狐悲之感在鸩党内部弥漫,若非鸩无咎适时出面,恐将失控。
鸩无咎的影响力和手段仍在,他出面以后迅速扭转了局面,使鸩党众人在压力之下更显团结。
但这种内部高压,对鸩党不是长久之计。
平安伯府邸被抄,家眷哭嚎之声传出,更添几分肃杀,所有官员都在静待女帝的下一次复出,试图判断未来的风向。
张千户等侥幸未被清算的李祖阳旧部,更是夹紧尾巴,大气都不敢出。
最激动的,便是新兴权贵富商,甚至比帝党官员更激动。
他们掌握和资助了大量零散的武者,数量当然比不上军队,但也不少,在新时代的重要性却必然攀升。
明面上的宴饮聚会几乎绝迹了,暗地里的串联却更加频繁。
他们迅速整合资产,囤积物资,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帝的预言中蕴含的巨大商机,以及风险!
此外,如何与简在帝心的“岳大人”搭上线,成了许多新兴权贵富商心头盘旋的难题。
在一派喧嚣中,三日过去。
此时,遥远的北疆,寒风卷着雪粒,呼啸着掠过连绵的黑色山脊。
京城的喧嚣尚未波及此地。
镇北关,这座边境雄城如同蛰伏在风雪中的巨兽,城墙上,守城的边军士卒裹着陈旧的大袄,眉毛胡须上结满白霜,目光警惕地扫过城外白茫茫的雪原。
远处天际,隐约可见升腾的狼烟烽燧。
此城一过,就是望不到边际的雪原。
此城以南,则是屯垦的军户和依附燕王的边民,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牲口粪便和铁锈混合的气息。
此刻的北疆并不太平!
帅府之内,炭火烧得通红,却驱不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燕王戚啸,正值壮年,身形魁梧,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从外观丝毫看不出他和戚明鸢有任何相似。
此刻他难掩疲惫。
他身披玄黑重甲,甲片上沾着暗红的血渍,一只手臂用布带吊在胸前,显然是新伤。
他面前巨大的沙盘上,代表北原蛮王所部的黑色小旗,已经逼近了拒北城外围的几个重要隘口。
“父王,战场已经清扫完毕,但我们在蛮人部队身上,发现了许多偃渊形制的盔甲武器....”
一名年轻将领急切说道。
他面容与戚啸有七分相似,正是燕王世子戚云翳。
“知道了。”戚啸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依旧盯着沙盘,“朝廷的补给何时能到?”
“户部....户部那边还是推说道路难行,风雪阻隔....”旁边一位幕僚硬着头皮回答,脸上满是忧愤。
“混账!”戚啸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上面的旗帜簌簌抖动。
“鸩无咎这是要困死我燕藩!”
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中枢掣肘的悲凉。
就在这时,亲兵疾步入内,神色惊疑:“王爷....外面来了一只怪鸟,浑身赤红如血,爪子系着这个!”
他双手捧上一个被风雪打湿却仍显华贵的明黄色锦囊。
戚啸浓眉紧锁,接过锦囊。
那怪鸟就在帐外,静静地站在一根旗杆顶端,一双冰冷的鸦眼穿透风雪,正盯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扯开锦囊,里面是两张折叠的信纸。
一张笔迹雍容华贵,另一张则笔锋凌厉如剑。
这是....
明鸢、甚至还有陛下的笔迹?
怎么可能....陛下不是消失多年了吗?
他扬起眉头,急切地展开。
女帝的信,措辞平和而威严,她肯定了燕王府世代戍边的功勋,严厉斥责了李佑宗和戚长歌的悖逆行径,强调国家危难之际更需上下一心,命燕王坚守防线,拱卫北疆,并暗示整顿中枢,会恢复粮草军械供给。
字里行间,既有安抚,也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戚啸的神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后怕。
这封信完全是小皇帝的风格!
甚至比三年前更加成熟。
戚明鸢的信则简短直接,告诉他戚长歌受人蛊惑的事由,并望他稳住,只要不乱,出了任何事都有她对陛下详陈。
看着信末尾的“勿念”两个字,戚啸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很快打消。
这无疑是明鸢的字。
父女两人虽然不熟,甚至并未见过,但戚明鸢成长以后,作为帝党拥趸,为大局起见,常为北疆争取粮草军械。
戚啸对她颇为信赖。
如今看到她与女帝一同来信,戚啸心里安心许多。
他捏着信纸,久久不语,手臂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
小皇帝复出....
预言大劫!
“一月之后,天地剧变,更甚三年前....”戚啸低声重复着预言,却让账中众人大为骇然。
三年前的变劫引发的动荡,边境首当其冲,他们亲历了反噬、蛮人的趁火打劫至今记忆犹新,宛如一场噩梦。
如今,那噩梦竟要重演,且更加酷烈?
戚云翳长身而起,颤声道:“父亲,这信是....”
戚啸把密信塞给他,目中精光爆射。
他不在乎戚长歌的死活,更气愤于此子竟如此驽钝,险些害死自己!
他在乎的是女帝展现出的强势姿态和这个石破天惊的预言。
这预言若是真的,天下格局必将再次洗牌;若是假的....女帝此刻抛出,其用意更是深不可测。
戚云翳看完了信,双手不住颤抖:
“父亲,信中内容是真是假....”
“你还信不过你小妹吗?”
戚啸沉声说道。
“传令!”戚啸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加固城防,多派斥候深入草原,查清那些偃渊武器的运输来源,各部轮值守备,枕戈待旦!”
“是,王爷!”
还不够。
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奸臣掣肘,如今更有灭顶之灾悬于头顶。
仅仅是“做好准备”,还不够!
戚啸心中,一个疯狂地想法渐渐成型。
他环顾帐中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领们,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大胤的存续,他都必须挺住!
女帝的预言,是危机,她的复出给了他一丝希望....
朝廷并未彻底放弃北疆,陛下仍在试图力挽狂澜!
他必须撑下去,撑过那未知的浩劫,为北疆,也为大胤,搏一个未来!
戚啸低声道:“整备精锐,亲卫明夜随我出城。”
“若不能斩杀蛮人两名二阶武者,我誓不回城!”
说着,他重重一锤桌案,眼神里充满决意。
另一边。
岳海收到了李祖阳魂鸦的初步回报。
他松了一口气。
北疆稳住了!
这三天,他一边修炼,一边派玄英收购京畿的草药。
由于远超市场需求,此刻京畿地带的草药价格很低,正是收购的好时候。
岳海悄然拿下了其中的一大半。
但同时,也已经把戚府能动用的近四万两现银花完了。
不动产正在联系出售,没那么快能拿到钱。
全府上下,现在一穷二白!
若不是知道边境更穷,岳海真想让郡主给老家写信爆点金币。
岳海用灵魂链接联系了张淮生,催促道:“情况如何了?”
张淮生惊喜道:“大人,洪山客松口了....”
“十八万两,他同意了!”
岳海眼前一亮:“好,非常好,赶快把交接日期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