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微露。
青溪坊市凡俗区，那间狭仄的客栈客房内，浮动着一种奇异味道。
程阳盘膝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注意力在面前两个粗糙的土陶盆中。
一盆土壤表面，十粒灵砂如同星子般均匀点缀，此刻已褪去温润光泽，化作灰白。
另一盆则空空如也。
这正是他昨日布下的试验。
但第一盆，洒了灵砂的盆内，十七朵血红色的菌菇已然破土！
它们不过刚刚冒出嫩生生的头，菌盖还紧紧蜷缩着。
但那抹鲜艳的血色，已带着一股蓬勃的生机，在昏暗的晨光里格外注目。
那股气味，正是从这土陶盆中散发出来。
另一盆则依旧沉寂，黑褐色的泥土毫无变化。
程阳起身走近，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粒盆中那已耗尽灵气的灰白砂砾，指尖传来粗糙的质感。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十七点血色，心中也是放心不少。
“蕈母之力，果然神异非凡！”
这菌菇形貌特异，色泽又如此鲜艳。
如果以正常的经验观察，说是剧毒都有可能。
但程阳凝神感应，从这新生的菌体上捕捉到的，却是一种温润而蓬勃的生命灵气，纯净异常。
无半分邪毒阴秽之感。
反而隐隐透着一股滋养气血的温和气息。这对习武的他而言，也不难分辨出。
他心中笃定，却又不得其名。
坊间流传的普通灵玉菇食材，菌盖多为灰白或浅褐，这般纯净的血色，估计得去坊市那边询问。
压下心头翻涌的振奋，程阳再次取出十粒灵砂。
将它们均匀地撒入第一盆的土壤缝隙之中。
第二盆，依旧作为对照，不动分毫。
他需要更多的观察，更确凿的证据。
接下来三日，程阳如同最严谨的种植夫，每日按时添加十粒灵砂，同时仔细记录着两盆菌菇的变化。
这第三日，灵砂盆中的血菇已长至无名指高度。
菌盖微微撑开，血色愈发浓郁饱满。
对照盆内，终于也挣扎着冒出了几点极其微弱的粉白色菌芽，细小得可怜。
灵气波动更是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
第四日，差距已然天渊之别。
第六日清晨，程阳将最后仅存的四十粒灵砂，尽数倾注于那第一盆土壤之中。
充沛的灵气如同无形的甘霖，无声地滋养着盆中生灵。
第七日，十七朵血灵菇已然“亭亭玉立”。
每一朵都高达五寸左右，菌盖饱满圆润，边缘光滑。
那血色浓烈得如同上好的血玉，在晨光下隐隐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一股远比初生时更加精纯、更浓郁的灵气，混杂着那股独特的甜腥生机，弥漫在整个狭小的房间内。
程阳的指尖轻轻拂过一朵菇盖，触感温润中带着奇异的弹性，内蕴的生机与灵气几乎要透体而出。
“好东西！”程阳眼神熠熠，“与当初得到蕈母时所见的红色菌菇一样。”
压下实验成功的巨大喜悦，迅速盘算起来。
凡俗酒肆收购的普通灵玉菇，一朵不过值二粒灵砂。
眼前这血菇，品相、灵气都远胜其上，价值几何他必须尽快弄清。
接下来的步骤刻不容缓。
他取过早已备好的、边缘打磨得极其光滑的木片，小心翼翼地从根部切下一朵最为饱满的血灵菇，尽量保持其完整。
入手温润沉实，那股灵动的生机感更为清晰。
反锁房门。
程阳将这朵血灵菇用干净布帕仔细包裹，藏入怀中，径直离开了凡俗区，踏入青溪坊市更为核心的区域。
这里灵气明显浓郁了几分，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丹阁、器坊、符箓铺子皆有，空气中飘散着药香、矿石与灵材的驳杂气息。
他并未贸然选择那些气派非凡的大店，而是走向一家门面不大、招牌上写着“百草斋”的丹药铺子。
铺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苦香，一个穿着半旧青色药袍的年轻学徒修士，正在柜台后整理着晒干的药草。
“这位仙长。”程阳声音平稳，将怀中布帕包裹的血灵菇轻轻放在柜台上，揭开一角。“想请教一下，这是何物？”
那药徒原本有些漫不经心，但在被程阳称呼仙长，心绪舒爽几分。
当目光触及那抹刺目的血红时，神情微微惊讶。
他放下手中药草，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虚虚探了探菇体周围的灵气，又仔细端详其色泽与形态。
“血灵菇，品相和灵气都很不错。”
药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抬头看向程阳，“此乃炼制‘培元丹’、‘活血散’等气血丹药的常用辅药。
不算稀罕物，坊市周边山林深处偶有野生。”
他顿了顿，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人工灵田培育，一般需得半月方能成熟。
若舍得本钱，用些低阶妖兽的血肉混合灵土栽培，生长能快上数日。
这品相好，我们铺子也收，十朵一枚下品灵石。”
坊市修仙者之间不用灵砂，基本单位都是灵石。但店铺对凡俗区来做交易的普通人，则是有用灵砂的。
十朵一枚灵石！
程阳心中大石落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这价格远超他的保守估计！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多谢仙长指点。稍等会拿来。”
随即收起血灵菇，转身离开。
十七朵血灵菇，成本一枚灵石。
净赚七十灵砂！
这念头如同炽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心中压抑的野望。
蕈母分化孢子，无需成本，这买卖……大有可为！
回到客栈，程阳没有丝毫耽搁。
他将盆中十七朵成熟的血灵菇尽数采下，再次踏入百草斋。
那药徒验看一番，点了点头，爽快地数出一百七十粒灵砂，用一个小小的粗布袋装着推了过来。
沉甸甸的灵砂入手，带着微凉的触感。
“仙长，以后也长期收吗？”程阳抱拳询问。
程阳的恭敬态度，让药徒很是享受，点头道：“只要是这般品相的，都收。”
“多谢仙长。”程阳再次抱拳。
程阳脚步轻快地离开丹药铺，回了凡俗区。
并未直接回客栈，而是拐进了一家肉铺，用二两黄金买了一斤最普通的新鲜生肉。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关键验证。
他将1号盆里的土壤全部倾倒出来，放在一张宽大的油布上。
然后，取出一百粒下品灵砂——那是他此刻身家的大半，还有那斤切成细碎末的生肉。
三者被他用木铲反复、仔细地搅拌混合，直至灵砂的微光、肉末的血色与黑褐的土壤彻底交融，形成一种散发着奇异灵腥气的“特制基质”。
程阳的目光落在掌心那枚温顺蛰伏的蕈母之上。
意念沉凝，发出了更为清晰强烈的指令。
这一次，需要更多的孢子！
蕈母核心处的灵光猛地明亮了几分。
一阵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更为浓郁的淡红色孢子雾霭，如同被无形之力精准播撒，均匀地覆盖在刚刚铺回陶盆的豪华基质表面。
最后，他覆上一层薄薄的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