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酒肆里的议论，从最初的“加入宗门”的狂热畅想，迅速变成了对伤亡惨重的唏嘘。
对云符宗“炮灰论”的隐晦抱怨、对某某小队全军覆没的恐惧传播，以及对能否活着拿到名额的深深怀疑。
“仙缘”的光环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迅速褪色。
程阳的“良心价”凝血散和解毒丸成了抢手货中的抢手货。
每次开门不到盏茶功夫必定售罄。
但坊市整体物资价格并未因开荒者离去而回落，反而因伤者越来越多，供给严重不足、运输困难以及留守者恐慌性囤积，再次飙升！
尤其是疗伤、保命、防御类的物资，价格已经高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一些原本经营普通日用品的店铺，也因客流锐减和成本飞涨，无奈关门或转型售卖一些劣质、昂贵的“战时必需品”。
后续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种氛围沉淀为常态。
原本依靠大量散修流动维持生意的普通客栈、食肆、材料铺生意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出售武器、护甲、丹药、以及提供销赃、情报甚至“特殊服务”的灰色产业，在阴影中畸形地繁荣起来。
坊市管理者的掌控力明显下降，税收锐减，巡逻队也变得神出鬼没。
“杀人放火金腰带”的黑暗法则，在资源极度匮乏、人心浮动、监管松懈的坊市里，找到了绝佳的温床。
在凡人国度见识过的事情，在坊市出现了。
程阳不止一次在深夜听到远处传来的激烈斗法声、爆炸声和濒死的惨叫。
白天也能在偏僻角落看到未及清理的打斗痕迹和暗红色的血污。
抢劫、黑吃黑的事件层出不穷。
受害者往往是那些看起来实力不强又似乎有点身家的留守修士。
坊市从原本的“交易之所”，渐渐滑向“无法之地”的边缘。
这让程阳的警惕性提升了最大。
当坊市街道上公然爆发了一场波及数家店铺、死伤数人的大规模火并。
而巡逻队姗姗来迟、草草了事后，程阳彻底收起了出门的心思。
“果然如此。”
他站在院内，看着阵法光幕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这才是真正的修仙坊市！
过去一年多来的坊市，不过是被压制的表象！
“风暴才刚刚开始。”
程阳呢喃。
价值300灵石、能抵御筑基初期攻击的二阶复合阵法，此刻成了他小院最坚实的堡垒。
他果断地停止了一切对外销售。
这房子就是他的世界。
他继续精心照料灵药，稳定铲出速效凝血散和解毒丸。
现在不卖，不代表后面不卖。
凝血散所需的几种低阶灵草，他早已在院内开辟了小块药田种植。
普通的止血散和解读散，早已囤积上百斤，完全不担心不够。
他每日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
照料灵菇药草、修炼功法、苦练术法。
木甲术向全身覆盖冲刺、小云雨术精控、菌丝缠绕术的实战模拟与孢子附着变种开发。
研究蕈母的新特性、以及最重要的——时刻关注阵法运转，确保灵石供应充足。
但他也并未完全与世隔绝。
通过偶尔开启阵法一丝缝隙放出细微的菌丝，他能感知到院墙外街道上的动静。
窃听到一些路人的零星交谈。
这让他对坊市的混乱程度和开荒行动的大致惨烈状况，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了解。
他知道，外面的人心已经彻底乱了。
程阳心如明镜。他这看似不起眼的小院，在物资匮乏的当下，尤其是他之前稳定销售凝血散和解毒丸的“名声”。
一定被某些饿狼盯上。
停止销售是第一步，紧闭门户是第二步。
他在等待，等待那些按捺不住、试图来“探探路”的蠢货。
二阶阵法是他最大的依仗，而新练成的菌丝缠绕术配合各种孢子，则是他准备的致命陷阱。
他不惹事，但若有人敢把爪子伸进他的院子，他不介意用对方的性命来验证一下术法的威力！
并充实一下自己干瘪的储物袋。
毕竟，修炼资源，尤其是灵石，在闭门期间消耗巨大。若非之前售卖药物的收入，阵法几乎难以维持。
坊市上空，葬骨山妖风带来的压抑感从未消散。
反而因弥漫的血腥气和绝望情绪而更加浓重。
开荒行动似乎陷入了某种僵局，捷报稀少，噩耗频传。
云符宗后续又补充了几次“激励措施”，但效果已大不如前，更像是为了稳住残存炮灰的士气。
外界的风暴、坊市的混乱、葬骨山的吞噬、云符宗的算计……
这一切，都被那层价值300灵石的阵法光幕，以及程阳心中更加坚固的磐石意志，牢牢隔绝在外。
他的提升，触手可及，真实不虚。
种植、修炼、看医书。
他已经想到了新的“职业”。
当个药师。
能炼药挣灵石，能治病挣灵石，还能利用修士实验他的蕈母研究。
让某些修士欠人情，或者资源换取等等。
修士打打杀杀为了资源，他能用职业挣到资源，自然不会冒险。
这方寸之间的宁静与成长，才是他在这乱世仙途中，真正握在手中的“仙缘”。
他也清楚，云符宗不会让坊市彻底乱了。
乱，只是云符宗碰上了无法抽出手的事情，见机者趁机闹事罢了。
甚至，他已经在想着后面要不要抄底一份“物业”？
程阳的判断没有错。
坊市的混乱如同被吹到极限的气球，终于在某一刻迎来了外力的挤压。
又是数月后的一日清晨。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坊市多日来的血腥与压抑。
数道强大的筑基期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轰然降临在坊市上空，瞬间压得所有人心头一窒，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三艘云符宗的制式飞舟悬停在坊市入口上空。
舟身符纹流转，散发着冰冷的灵光。
数十名身着统一青色道袍、气息肃杀的云符宗执法弟子鱼贯而下。
为首者赫然是一位筑基期的中年修士。
面沉似水，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狼藉的街道。
“奉云符宗长老令！即日起，坊市实行宵禁！戌时起，辰时终，擅出者视为挑衅，格杀勿论！”
“所有私斗、劫掠、破坏坊市秩序者，无论缘由，一经查实，立斩不赦！”
“坊市所有经营场所，即刻起恢复基本秩序，胆敢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者，没收全部所得，店铺封禁，主事者废去修为，逐出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