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阳光落在庭院。
风被院墙隔绝,阳光温煦。
檐廊上,薛鄂裹在襁褓内,躺在一张小巧的摇床上,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庭院内,时安在修炼。
他修炼的是一种桩功。
双脚分开半尺有余,双肩微沉,双手虚抱在小腹前,像是抱着一块圆圆的石头在盘旋,闭着双眼,鼻孔呼吸,发出哼哈的声音,同时间,神念随着呼吸节奏在呼吸。
薛鄂开了一会天眼,看得分明。
时安修炼的时候,在他头顶,悬挂着的丝线吊钩上面,有什么东西从上方顺着丝线滑落,落在吊钩那里缓缓聚集,形成一滴青色透明的露珠后,滴落下来。
露珠落在时安的头顶,渗透了进去。
同时间,时安动了,不再是采取静桩的方式,而是拉开拳架,辗转腾挪……
玄阴鬼身!
玄阴鬼身是非常契合去势之人修炼的功法,这门功法修炼到了极致,来去宛若鬼魅,无声无息,生机全无,达到一定程度,可驱鬼为奴,杀人于无形。
时安被调来服侍薛鄂之后,方才从苍青那里获得了这门功法。
在这之前,他修行的是非常粗浅的淬体功法,一个多月也不曾入门。
这时,薛鄂闭上了天眼。
一个神念分出,落在时安那里。
透过神种,他能感受到时安的身体变化。
不知名的露珠入窍之后,瞬间化为有形无形之物。
无形之物也就进入了时安狭窄简陋的识海,融入他的元神,侵染他的念头,潜移默化,无声又无息,若非神种在此,根本不可能察觉。
有形之物则化为气流留在了时安体内,随着玄阴鬼身的修行轨迹流淌,一点点被其炼化,和气血融合在一起,最后,沉入了小腹丹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这就是真气?
“呼!”
时安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
他的表情非常奇怪,似笑非笑。
薛鄂念头还在,能够感受到他内心莫大的惊喜,仿佛浪潮一般冲刷着心灵的惊喜。
匪夷所思!
难以置信!
这就是时安此时的内心感受。
“咳咳……”
有人在低声咳嗽。
时安回过头,苍青佝偻着背站在院门,他手里拿着一个瓷瓶,向着他缓步走来。
“干爹!”
时安忙躬身,长揖到地。
被苍青调到薛鄂身边,时安也就拜了苍青当干爹,若是在宫里面,这就代表着他是苍青这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无需多礼!”
苍青摆了摆手。
他上下打量着时安,眼神有些好奇。
“你的引路师傅说你天资鲁钝,根骨不佳,修炼一门粗浅的淬体功法一个多月都不曾入门,这玄阴鬼身对修炼者的天赋要求更为苛刻,单单只是站桩冥想引灵入窍这一关,便卡得大多数修炼者欲仙欲死……”
“很少有人不靠丹药过这一关!”
说到这里,苍青拿起瓷瓶在手中晃了晃。
瓷瓶内的丹丸撞击瓷瓶,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枚凝神丹,可以解决引领入窍的麻烦,现在,看来你不需要了!”
“你那个引路师傅看走眼了!”
“原来,不是你不行,而是那门功法不适合你!”
“小安子,玄阴鬼身,一遍即成!”
苍青啧啧摇头叹道。
“当初,你干爹我也没能做到啊!”
“嘿嘿……”
时安不知该说什么,有些害羞,有些骄傲,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有点手足无措。
“加油!”
“好好修炼!”
说罢,苍青望向檐廊上的薛鄂。
“小安子,修炼之余,你也要照顾好少爷,别让他饿着了,冷着了,日后,你我若是有机会返回白玉京,到时候禀报老祖宗,给你换一身袍子!”
“多谢干爹!”
时安感激涕零,长揖到地。
待了一会,看了看薛鄂,苍青就离开了。
恭敬地送走苍青之后,时安继续修炼玄阴鬼身。
对他来说,照顾薛鄂是非常简单的事情,薛鄂不吵不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睁开眼后,只要四目对视,时安就能知道薛鄂想要什么,是饿了,还是想尿尿。
比以前带自家的弟妹轻松多了!
贵人就是贵人啊,就连婴孩期间都那么不凡!
所以,当薛鄂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时安就无需多管,尝到了修炼快乐的他继续修炼起来。
薛鄂感受着时安的感受。
玄阴鬼身对他也就没有秘密。
在他这具婴儿的躯体内,小腹处,也形成了一个丹田气海,有着一个小小的水洼。
水洼的大小只有时安三分之一的程度。
和时安不同的是,这丹田气海能够随着薛鄂的意念存在或消失,在有形无形之间变幻。
他若不想让人知道,就可以让丹田消失。
现在的薛鄂,也可以算是入门的修炼者!
至于,时安修炼的时候从天而降的露珠是什么?
那不重要,就算需要付出代价,那也是时安的因果,和自己无关。
……
夜深沉。
月朗星稀!
距离囚禁薛元昭的庄园二十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祭起了四个法坛,法坛前,各有六个黑袍法师呈六芒星的方位盘膝而坐,他们戴着兜帽,戴着青铜面具,低头垂目。
法坛上,各自摆放着一尊神像。
四尊神像的外貌一般无二,只是手中举着的法器不同,有的持伞,有的握剑,有的怀抱琵琶,有的晃动铃铛……
子时三刻。
神像同时发光。
法坛前,所有黑袍法师几乎同时念诵咒语,法袍簌簌抖动,灵力从黑袍人身上如潮水般涌出,落入法坛神像内。
“咔嚓!”
庄园上空,传来一声巨响。
四个巨大的金色神将虚影从四面飘了过来,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神像,闪烁着金色光芒,小半个天空都被照亮,庄园周遭的天地,宛若白昼。
外间,苍青睁开了眼睛,腰间的美人头也睁开了眼睛。
里间,时安从睡着的小床上摔了下来,他趴伏在地上,全身发软,一时间爬不起来。
床榻上,薛鄂也被惊醒了。
他打开了天眼,朝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