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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凝滞在空中,距离薛鄂一尺有余。

薛鄂仔细观察着薛元昭,眼神清澈而无辜。

他那一声呼喊,对薛元昭有没有影响?

有!但是不多。

有那么一瞬间,疯狂在对方眼神内散去,然而,取而代之的并非温情,而是漠然。

没人比薛鄂更懂这眼神!

神灵一般高高在上,万物皆是刍狗,只有无用和有用的区别,人类的道德以及情感全都不存在,为了目标,一切都可舍弃,哪怕是亲生儿子。

亲情?

神灵没有,权力者也没有。

剑尖在薛鄂视线内骤然变大。

薛鄂念头一动,原初神种出现在眉心,下一刻便要出窍落在薛元昭身上。

就在这时,一缕风突然在室内出现,床榻上笼罩的纱幔瞬间碎裂,像是被千刀万剑切割,化为粉末,簌簌而降,明晃晃的剑尖在薛鄂视线内远离。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穿着一件绣着金色仙鹤花纹的绿色锦袍,头戴钢叉帽,帽沿正前方镶着一块赤红色的玉,他头发花白,脸上皱纹颇多,却面色红润,五官普通,面白无须。

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眉心有着一抹莲花状的红点。

“废人元昭,还不住手!”

那人低喝一声。

声音宛若惊雷,在室内回荡。

薛元昭身体摇晃不已,被这声音逼退,往后踉跄了两步,长剑脱手,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他紧闭双眼,往后就倒。

后者没有让他倒地,抬起手轻轻一托,隔着一两丈,便有无形的风卷着薛元昭,将其裹着,放在了软榻上。

“来人!”

他朝外喊了一声。

数个甲士出现在薛鄂眼前,沉默地躬着身,面朝那个锦袍老者,等候着对方发号施令。

“尔等将废人元昭扶下去,关押在后院,不许他出来一步,需得小心看管,谨防他发疯自残,对方已然被剥夺了气运,追回了修为,废人一个,如此简单的事情,尔等不会出错吧?”

老者眯着眼睛,盯着那些甲士。

“苍公公,卑职以死担保,绝不出错!”

为首的甲士朗声说道,立下了军令状。

甲士们小心翼翼地抬着薛元昭,离开了房间。

苍青转过身,望向薛鄂。

目光宛若实质,形成了无形的威压,换成有着自我意识的人便会下意识地产生应激反应。

或回避,或不安,或愤怒,或慌乱……

薛鄂嘴里吐着泡泡,回望着对方,眼神天真无邪,一个月不到的婴儿,自我意识懵懂,自然不会对这目光有什么应激反应,他完美地模拟出这个状态。

看了一眼薛鄂后,苍青气息陡降。

后背佝偻了起来,面色不再红润,变得蜡黄起来,整个人就像是田间耕作的老农。

薛鄂在他身上没有感觉到杀意,饶是如此,那枚原初神种仍然留在眉心,蓄势待发。

“哎!”

苍青长叹了一声。

他没有多说什么,一把将薛鄂塞进了襁褓。

一只手在襁褓下方托着,他尽量让薛鄂远离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托着走了出去。

他腰间别着香囊,香味颇为馥郁。

闻着这香气,薛鄂昏昏欲睡。

……

夜深沉。

月光透过半开的纱窗照射进来,落在榻前。

这里是苍青的住所,位于圈禁地的前院。

苍青是来自皇家缉事厂的四品掌事,缉事厂因为位于白玉京皇城东边,在大唐帝国,又被世人称之为东厂。

他统率一百来人的绣衣卫,负责在圈禁地监管废太子薛元昭。

废太子薛元昭发疯的时候,他正好去了附近负责看守废太子的一个千户所。

回来时,已经晚了一步。

薛元昭将服侍自己的妃子,宫女,宦官几乎杀光了,只剩下薛鄂这个儿子被他及时赶到救下。

为了防止再出意外,苍青也就让薛鄂和自己住在一起。

里间的大床他让给了薛鄂,自己住在小得多的外间,睡在一张软榻上。

薛鄂侧耳聆听。

外间没有动静,院外墙角的虫鸣声都听得清楚,就是听不到苍青的呼吸声。

这具婴儿的身体束缚了薛鄂,处处不得自在。

需得早日切割出神种,赐予他人,透过信徒视角获得信息。

薛鄂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入识海,瞬间融入神火,无数祈祷声在光焰中回荡。

选择能够降临的目标!

这个念头在薛鄂识海升起,于是,绝大部分祈祷声突然消失无踪,只有极少数的声音仍然存在。

只是,这些声音非常的微弱。

祈祷的内容,薛鄂听不清楚。

他只能盲选。

于是,他随便选了一个声音,与之触碰,瞬间形成了因果链接,薛鄂的意识化为了一道光,飞了出去,恍恍惚惚间,朝着一团星光坠去。

途中,他方才知晓了祈祷内容。

【元德真君在上,信众许七郎诚心祈祷,恳求真君降临,拯救信徒脱离诡域,平安返家……】

顷刻间,薛鄂融入星光之中。

意识落入某人识海,与对方元神合为一体。

随即,对方的意识如潮水一般退去,退到了元神的最深处,他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薛鄂睁开眼。

眼前是冰冷潮湿的石壁,有水珠在上面滚动。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许七郎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山间采药,山坳内突然弥漫了白雾,将他卷入其中,消失后,他出现在一个诡秘的地宫内。

地宫内,有凶灵出没。

许七郎胆战心惊,慌不择路,逃到这里无路可走,全身上下瑟瑟发抖,只得面朝墙壁,低声祈祷,祈求他所在的这片地域的保护神元德真君降临,把他从诡域中救出。

不过,他的祈祷有点山寨。

元德真君没来,薛鄂来了。

走出去,是吧?

薛鄂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墙壁,想要起身,然而,他却不曾站起来。

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肩上。

手指苍白纤细透明,露出了青色的骨节,一股巨力落在肩膀上,将薛鄂死死压住。

耳边,有气息掠过冰冷刺骨。

有凄楚悲凉的声音在回荡。

“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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