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村附近的田地都被村民开荒,田舍之间的土地亦被种上蔬菜,根本无田可用。
若是建的太远,万一官兵来犯,响应不及,一样会酿成大祸。
徐铎早已想好对策:“俺手中还有李员外留下的几十亩良田,跟村口的人交换一下便可。”
他提起朱砂笔,在村南的谷口处圈出标记。
万一宋军来犯,军营的士兵将挡在前面。
眼下距离夏收还有一段时间,还没到小麦收割的季节。
但非常时间当用非常手段,徐铎可不会被一两亩麦子拌住手脚。
提前收割了便是。
“先去伐一些树木,待到工具足备再动工。”徐铎叮嘱道。
“会长放心,俺省的。”
鲁方应道,建造房子就和行军打仗一样,没有足够的木料器材,他是不会动工的。
“若无其他事,俺先回去研究一下!”
“去罢。”
徐铎点头,鲁方拿着图纸兴冲冲走了。
一想到能复原爷爷留下的军营,鲁方内心有些激动。
反正今天晚上,他是不打算睡觉了。
打发走鲁方,徐铎回到后堂。
此刻张达正仔细打量泥浆塑起的陶瓮。
“徐三哥,你弄这个到底是要干什么?俺怎的越来越看不懂了。”见徐铎回来,张达不理解的问道。
徐铎微微一笑:“去把陶瓮下面的柴火点着,马上你就知道了。”
“好。”张达来了兴致。
徐铎把前面过滤好的盐液,倒入陶罐,再在陶罐底部垫上瓷碟,等到水温上来,持续加水,盐水经过竹管流淌到下一个陶罐中。
等到盐水第六个陶罐中的时候,取出瓷碟,就能看到白色氯化钠晶体黏在上面。
徐铎将瓷碟递到张达面前:“你尝尝?”
张达有些将信将疑,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送进嘴里,结果下一秒,他的眼神瞬间精彩了起来。
“是盐!而且不苦,比碱龙荡的青白盐味道还好!”
张达眼睛瞪的滚圆。
“俺把它称作雪花盐。”徐铎笑道。
“有这等雪花盐开路,吾等便有源源不断的钱财!”张达狂喜道。
“依照此法,继续做罢!”徐铎说道。
有了第一次的成品,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把库房官盐一一拆开,祛除杂质后倒入陶瓮,得到大量雪花盐,就变成了时间问题。
......
......
海丰县,县衙。
留有山羊胡须的知县陈守敬,坐在县衙后园的石亭里屏息凝神。
在他面前,是一本摊开的《大观圣作碑》拓本。
陈知县目光微眯,仔细观察,手指时不时在空中虚画两笔。
某一刻,他突然有所感悟。
忽的来到书案前,提笔饱蘸墨汁,开始埋头书写。
去岁九月,宦官梁师成因“仿御书惟妙惟肖”得掌御前文字。
天下官员和官家的公文往来,十有八九出自他手。
时人谓之“隐相”。
一时之间,大宋士大夫趋之若鹜,模仿之风骤起。
《皇宋书录》记载,徽宗朝翰林书艺局的学子,每日临摹瘦金体高达五个时辰,只为入仕。
哪怕身处边远沧州的陈守敬,也被这股风气吹的有些心痒。
原因很简单。
作为一个小小知县,他实在太想进步了。
为此,前后花了十余贯钱,托同窗辗转送来半卷宋徽宗手书的《大观圣作碑》拓本。
到手之后,陈知县视若珍宝,每日摹写至三更,连睡觉都要垫在枕下。
如今,他在《大观圣作碑》上花的时间已有月余。
一行经文写完,陈守敬放下毛笔,将临摹的内容和《大观圣作碑》同时拿在手里。
宋徽宗笔锋如青锋破空,对比之下,自己和官家的手法已有三分相似。
“不错不错,吾仕途可矣!”
他伸手抚摸胡须,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身穿绯色官袍,在垂拱殿为官家誊写诏书的场景。
这时,房间外面,陈伯一路小跑,穿过花廊走到东花厅下。
陈守敬停下道:“你怎来了?”
陈伯走到近前:“知县,杨县尉一家三口被人杀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陈守敬吓了一跳,笔尖墨滴溅在纸上。
“来时,老奴亲眼看见那三人尸体,都是一击毙命。”陈伯回道。
说实话,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信。
陈知县神色突然凝重:“赶紧关上城门,小心贼子入城。”
陈伯忙解释道:“知县莫慌,老奴差人看了,城门附近未曾发现可疑踪迹,估计那贼人只是针对杨县尉一家。”
“那凶犯是谁?查到了么?”陈知县神色一缓,问道。
陈伯摇头苦笑:“不用去查,凶犯杀人之后主动在墙上留下姓名,乃是韩家湾的徐铎,目前不知去向。”
“徐铎?”陈守敬茫然的重复一句。
陈伯微微一叹:“此人就是几日前,让俺帮他脱盐入农的盐民。”
说实话,若非见到墙上字迹,他也不信是徐铎干的。
“你没有收他钱吧?”陈知县表情古怪的问道。
“这等贼人,俺岂会收他的钱。”陈伯连忙撇清。
陈知县放心下来,然后又道:“前面带路,俺去看看尸体。”
按理说,县尉身亡,他这个知县应该十分悲痛才是。
然自从宣和元年调任海丰知县以来,杨县尉联合县衙胥吏暗中夺权,陈知县其实并不怎么受待见。
整个海丰县谁不知道陈知县干满三年就要调任他处。
杨县尉家乃是城中富户,树大根深,岂是陈知县这等流水官可比的。
陈守敬到任之初,杨县尉便和县衙的胥吏私下勾结,对他阴奉阳违。
陈知县虽在老家有点势力,但“外来的知县难做官”,连续两次夺权斗争,陈知县均败下阵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后院临池习字,以翰墨投圣所好,为日后迁转谋个清贵差遣。
如今杨县尉身死,让他内心再次蠢蠢欲动。
停尸房就在县衙西南方,此刻县衙右都头赵远正与仵作一同查验尸体。
“赵都头。”
陈守敬来到停尸房。
“陈知县。”赵远连忙转身作揖。
“情况如何了?”陈守敬从袖口抽出帕子,掩住口鼻问道。
停尸间气味太重,他有些不习惯。
“回知县,县衙中死去的捕快及杨县尉全家三口尸身俱都在此,并无遗漏。”赵远回复道。
“杨载呢?杨载在哪?”
陈知县看都不看尸体一眼,继续追问道。
他非要亲眼见到杨载的尸体才算心安。
赵远脸色一僵,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陈伯。
陈伯笑着解释:“知县,杨县尉目前还没有消息,可能是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