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客户的合同签的异常顺利，赵志强最后也问了李默的银行卡号，这还是他临时去办的。
2000年银行卡还没大面积普及，通常仅用于商业资金往来，大部分人还是用存折。
夕阳的余晖透过顺鸿厂办大楼有些蒙尘的玻璃窗，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办公室内，赵志强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春风得意。
“老弟，为了庆祝咱们的合作敲定，走，老哥做东，找个地方好好庆祝庆祝！必须得喝两杯！”
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揽住李默的肩膀，动作亲昵无比。
“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金海岸夜总会”，那儿的环境不错，姑娘……咳咳，也不错，老哥今天带你开开眼！”
在当下，夜总会绝对是最高档、最上档次的娱乐消费场所，是“谈生意”、“拉关系”、“显身份”的核心战场。
赵志强选择这里，一方面是真心想庆祝。
另一方面也是想进一步拉近与李默的关系，顺便探探李默的底。
几杯酒下肚，啥话都好说，说白了赵志强就是想打听他的手里还能有多少订单。
真当我赵总是摆设呢？
在公关方面，赵志强有自己的一套经验。
李默虽然不喜欢这种场所，但不论何时做生意都是这样，应酬是不可避免的。
主要还是钱没进口袋，不好驳了赵志强的面子。
“赵哥！你太客气了！”李默的声音充满感激，“我这…还真没见识过这些。”
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年轻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完美符合赵志强心中“需要带他开眼”的设定。
赵志强哈哈大笑，对李默上道的态度非常满意，“走走走！先吃饭，车子就在楼下！”
……
金海岸夜总会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格外扎眼，流光溢彩，映照着进进出出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
空气中混杂着香水、酒精和隐约传来的震耳音乐声。
赵志强显然是这里的熟客。
门口穿着西装马甲，头发梳得油亮的经理一见他，脸上立刻堆满了殷勤的笑容：“赵老板！快请进，包厢给您留着呢！”
赵总可是一个月谈十万的业绩，能给姐夫报八万招待费的人。
“刘经理，生意兴隆啊！”
赵志强熟稔地打着招呼，揽着李默肩膀的手紧了紧，“这是我兄弟，李老板！今天带他来放松放松。”
“李老板！您好您好！一看就年轻有为！”刘经理的反应极快，热情地向李默伸出手。
李默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与经理握了握手，没多说话，只是客气地点点头。
赵志强又朝那经理道：“待会儿我厂里那帮朋友过来，你直接带进来。”
“好嘞。”
包厢很大，装修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浮夸奢华。
巨大的皮质沙发，闪亮的水晶吊灯，墙上贴着俗艳的壁纸，巨大的点唱机和闪着灯光的点歌屏是绝对的主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清洁剂的味道。
赵志强点起酒来驾轻就熟，洋酒、啤酒不一会儿摆上了茶几。
“来，老弟！今天高兴，咱哥俩必须不醉不归！”赵志强给李默倒上满满一杯琥珀色的洋酒，举起杯子，“第一杯，敬咱们合作顺利！财源滚滚！”
李默也举起杯，笑容真诚，碰杯后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激起一阵灼热，他面不改色，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仿佛在适应这陌生的烈度。
这干脆利落的动作让赵志强看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爽快！老弟好酒量！”
几杯酒下肚，包厢里的气氛迅速升温，赵志强厂里的朋友陆陆续续进来，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有保安室的队长、生产部的经理等等……
李默跟他们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没多久，包厢门被推开，刘经理带着几个穿着性感，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赵老板，李老板，看看我们这几位妹妹怎么样？都是新来的，陪两位老板喝喝酒，唱唱歌，解解闷！”
刘经理笑道：“手放前面是今天方便的。”
众人都露出莫名的笑意，而李默做了这么久生意，显然也很懂其中的意思。
出台呗。
莺莺燕燕瞬间让包厢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赵志强眼睛一亮，立刻指着看起来最丰满妩媚的一个：“那个……小红，过来坐我旁边！”
女孩娇笑着依过来。
他的目光又扫了一圈，落在另一个看起来更年轻，眼神里带着点怯生生的女孩身上。
赵志强指着她对李默说：“老弟，这个清纯可爱，我看适合你！”
那女孩叫做小美，手是放在前面的，她似乎有些局促，刚做不久还不熟。
走到李默旁边坐下之后，小心翼翼地给他倒酒。
李默能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微微侧身，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只是温和地对她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这让小美有些意外，忍不住偷偷看了李默几眼。
真的好帅……这是小美的第一感觉，和包厢里其他那些挺着啤酒肚、头发稀疏或者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完全不同。
灯光昏暗，却也能看出他侧脸的轮廓很分明，鼻梁挺直，下颌线透着一种清爽的利落感。
特别是那双眼睛，即使在迷离的灯光下，也显得很亮，很干净，不像其他人那样浑浊或者充满赤裸裸的欲望。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像赵老板那样瘫在沙发上，也没有动手动脚的意思，只是偶尔端起酒杯抿一小口。
小美的心跳莫名快了一点，她虽然刚来这里没多久，但见过的客人形形色色，像眼前这位年轻又……帅气的，还是头一个。
他身上甚至没有那种老江湖的世故和油腻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沉稳和内敛。
和这个喧闹浮华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气氛在女孩们的加入后变得更加喧嚣，赵志强左拥右抱，兴致高昂，拿着麦克风唱起了嘶吼般的粤语金曲，跑调的厉害。
“梗天窝……航业内看雪飘过…怀着浪涛了的新窝飘远方……”
女孩们娇笑着鼓掌，不断劝酒。
坐在保安队长身边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幽怨的开口：“老板，要不咱唱首歌吧，别摸了，再摸丝袜都起球了。”
保安队长有些尴尬的喝了杯酒，然后又换只腿继续摸。
赵志强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从他那边的脂粉堆里钻出来，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李默旁边的沙发上。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烟味和劣质香水味扑面而来。
他的身体靠得很近，声音也压低了，带着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试探。
赵志强打了个酒嗝，喷出的气息让李默不着痕迹地微微侧了侧头，“这地方…还…还行吧？放开了玩！别拘着！”
“老弟，你刚才在办公室说还有后续订单？具体是多大的量？跟哥透个底呗？”
“你放心，咱顺鸿有四百号工人，哥这边绝对给你安排妥当。”
李默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醉酒的表情，略显迟钝的笑容，眼神也似乎有些迷离。
他靠在沙发上，带着几分“酒意上头”的感慨，然后朝着对方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万？”赵志强语气略微有些失望。
李默摇头。
“难道是二十…十万？！”
李默打了个酒嗝，晕乎乎的道：“赵哥，有……有烟吗？来一根。”
赵志强：？？我他妈……
“有，来我给你点上。”赵志强动作麻利，脸上堆满热情。
但他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妈的！酒量这么差劲，老子这趟夜总会白安排了？！
李默微微低头，就着赵志强的火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再被缓缓地、长长地吐出。
他微眯着眼，透过烟雾看向赵志强，那双看似迷蒙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刻意塑造的醉意掩盖。
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赵哥……钱……钱打我卡上……你……你就……放心大胆地干……”
他吸了口烟，烟雾再次模糊了他的表情，“订单…多着呢…够你…够你们顺鸿四百号人……忙活好一阵子的…”
李默声音渐弱，仿佛力气用尽，又像是被浓烈的酒意彻底打倒，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脑袋微微后仰，沉沉睡去。
赵志强闻言虎躯一震，都说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应该掺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