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与小青的身影消失在档口外汹涌的人流中，脚步没有一丝停顿。
档口里死一般的寂静。
卷发妹和短发妹此刻才如梦初醒，“他…他真走了…”
卷发妹语气中还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真带着小青去厂里了…”
“七万件…他……他真是来谈七万件订单的？”短发妹的声音也开始发颤。
刚才的刻薄和笃定荡然无存，肠子都悔青了。
两人心里就跟恰了个柠檬似的。
来到外面，小青本想挥手招摩的，却被李默制止，他比较赶时间，还是打车要快一点。
出租车来到顺鸿制衣厂门口，小青坚持要付钱，但是李默抢先一步把钱付了。
如果是坐摩的，李默不会掏钱，因为自己是客户。
他做事有原则，不会把自己的时间成本加在别人头上。
重临顺鸿，李默内心没什么波澜。
小青和门卫出示工牌，讲明原因，便带着他进入了工厂内部。
路上李默也和她闲聊了起来。
“你叫小青是吧？”
“不用叫我先生，听着怪别扭的，我姓李，叫做李默。”
“那我叫你李老板？”
“随便你。”
“李老板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是替家里采购吗？”
“算是吧，对了，你刚来的顺鸿？”
“嗯，刚来一个月。”
李默在她身上看到了满怀的热情，很有感染力，他笑道：“顺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
小青很实诚，回道：“六…六百。”
“要不要跟着我干？每个月给你七百，工作性质和顺鸿差不多。”
“啊！这……”小青猛地停住脚步，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默。
七百块！这比她在顺鸿足足高了一百块！
小青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显年轻的“李老板”，他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刚才在档口，他也是用这种眼神安抚住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他说话做事，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的力量。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
她才刚来顺鸿一个月，虽然那两位前辈刻薄了点，但工厂的环境她刚熟悉，流程也才上手。
七百块的诱惑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拉扯着她的心，可脚下这水泥地的踏实感，又让她本能地产生一丝犹豫和不安。
“我…我…”小青的声音又变得像在档口时一样带着点颤音，脸颊微微发烫，“李老板，我…我才刚来顺鸿一个月，还…还不懂很多…”
李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扫过旁边巨大车间敞开的门口。
里面是震耳欲聋的缝纫机轰鸣声，无数穿着统一工服的工人埋头在流水线上，空气里弥漫着布料纤维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这景象他太熟悉了，熟悉得有些沉重。
他转回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了然：“没关系，谁都是从不懂开始的。”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小青脸上，清澈而直接，“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学，有没有胆量换个地方试试，顺鸿给你的起点是六百，我能给你七百的起点，至于后面能到多少……”
他轻轻耸了下肩，“看你自己本事。”
“我……”巨大的诱惑和巨大的不安在她心里激烈交战，她感觉舌头都打结了。
“李老板，这太…太突然了，我…我得想想…”
“当然要想，我也在时装城，以后还会经常见，不着急。”李默理解地点点头，语气平和，没有半分逼迫。
“先找你们赵经理，把正事办了。”
“好的。”
小青把李默带到生产车间外，而里面恰好就是他当初上班的车间组。
熟悉的机油混合着棉絮的味道扑面而来，机器的轰鸣声震得脚下的水泥地都在微微颤动。
“李老板，你在这儿稍等一下，经理估摸着就在车间里面，我去找。”小青的脸上带着点歉意和匆忙。
李默点头，同时内心对小青的经验有了一个初步判断，确实是刚出来的小姑娘，连会客室都不带自己去，直接让客户在车间门口等。
不过他也无所谓，目光自然而然地透过敞开的窗户望了进去。
流水线依旧高速运转，工人们埋着头，手指翻飞。
他的目光扫过，几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龙子豪，齐佳慧，还有….寻小小，坐在稍靠外面的位置。
她的侧脸精致，睫毛轻颤，像扑动翅膀的蝴蝶，此时，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布料。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就在寻小小旁边，站着一个穿着不合身灰色工装的中年男人。
油腻的头顶在车间惨白的灯光下锃亮反光，仅存的几缕头发顽强地梳向一边，试图掩盖那大片的不毛之地。
他腆着啤酒肚，那工装扣子被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会弹开。
此刻，中年男人正围在寻小小的旁边，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堆出一个极其虚伪的笑容。
他没有去看寻小小手里的活，那双绿豆似的眼睛，正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
尤其在她因低头操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停留。
“小小啊，”张大富的声音透过机器的噪音隐约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的腔调。
“这件衣服……这里处理得不够精细嘛。”他一边说着，一边竟然伸出手。
压根就不是指向衣服的问题点，而是直接搭在了寻小小握着布料的手背上！
寻小小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缩手，布料差点掉在地上。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呐：“张…张主任，我…我马上改…”
“哎，别急别急，”张大富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笑容不变，反而更凑近了些。
那股混合着汗味和烟味的气息仿佛能透过窗户飘出来，“女孩子做事要细心，来，我教你……”
他作势又要去碰寻小小的肩膀。
寻小小身体僵硬，本能地往旁边躲了一下，几乎要从凳子上滑下去。
车间里其他几个靠近的工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人眼神躲闪，有人敢怒不敢言地低下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这张大富还是这么恶心啊……李默内心冷笑，他也没打算出面帮寻小小解围！
因为他知道，一年后，寻小小便会非常乐意的往张大富身边蹭。
两人都不是啥好东西！
齐佳慧眼见姐妹遭受车间主任的咸猪手，果断出声，“张主任，我这台缝纫机出问题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张大富一脸不耐烦，“出了问题找机修师傅，找我有什么用啊！”
随后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边，看到了李默的身影。
“李默？！”张大富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肥胖的身体猛地转过来，大步流星地朝着车间门口走去。
他像一堵移动的肉墙，带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和机油味冲到了李默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张大富带着浓重的质问和口臭。
“你不是辞职不干了吗？谁让你进工厂的？啊？！这是生产重地，闲杂人等不准逗留不知道吗？”
他伸出那根粗短油腻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李默的胸口，“赶紧给我出去！别在这儿碍事！”
李默战术性后撤，拉开距离：“张主任，嗓门大不代表你有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噪音。
“这里是工厂走廊，不是你家，我站在这儿，没进车间门，符合规定。”
“至于我怎么进工厂？”李默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当然是门卫放我进来的，我来找赵经理谈生意的。”
“怎么，张主任现在连销售部的事也要管了？还是说，这顺鸿制衣厂，已经姓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