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距离徐玉莲嫁过去,只剩下三日的时间,留给沈云深的时间不多了。
徐玉龙是个愚昧无知的刁民,心中只有眼前的利益,与其在他的身上下工夫,倒不如去赵员外的府上,想办法让他们退婚。
庙宇里偶尔来个乞丐,也算得上是好事。
洞庭城里要是发生点什么事情,他们总能将消息带过来。
从他们的口中,沈云深也能断断续续的知道一些赵家的情况,比如这赵员外是个年富力强的中年男子,为人孝顺,是赵老头的独子。赵家的府邸就坐落于城北,十分气派的那一座。
今晚的月亮压得很低,几乎是压在城池的轮廓上面。
里面的一些纹理清晰可见,也难怪古人会对此产生诸多瞎想,沈云深这一缕意识乘风而行,一路见过百姓安军乐业,终是到了赵府之外。
隐约可见,一圈红线,将整个府邸围困起来。
寻常人认为的家神,要么是死去的祖宗,要么就是两个有人形的阴神,实则不然,家神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圈防御网,可抵御妖邪,象征的是家族的气运。
看起来,赵府气运正盛。
沈云深将剑诀施展出来,见得一抹细小的金光过后,那红线露出一道口子,容他这一缕意识通过。
在府邸中转悠了一会儿,在类似于书房的地方,见到了赵员外。
此人正一身儒服,握着一本《春秋》读得聚精会神。
为时尚早,他未睡下也属正常,沈云深要做的主要是观察。
“老爷,老太爷又醒来了一回!”
听得外面通报,赵员外急忙放下手中书册,向着后院走去。
初春里的晴天已有些微热,可在赵老头的床榻周围,依旧摆上了许多炭火,将屋子里照得明亮。
医者有云,人活一口气。
沈云深看得出来,赵老头气息不足,天人五衰,乃必死之相,不是什么冲喜就能拯救得了。
“父亲!”
“我好冷……咳咳……再有请郎中吗?”
“父亲放心,我已派人去岳阳府请回春堂的大夫了,不日就有讯息,父亲断不可咽下这口气。”
赵老头形如枯槁,双眸苍黄:“嗯,这我就放心了。”
“对了,刘师的话,你照办了吗?”
赵员外略微顿了下:“都照办了,黄泥巷有个徐玉莲的女子,生辰八字都对得上,三日之后,可为父亲冲喜。”
“好,好啊,就算我活不成了,也要记得她给我配阴婚,这事情也不能马虎。”
活人配阴婚?
原来赵家让徐玉莲嫁过来,就没打算想让她活着。
还有那个刘师,该是个方士,这样恶毒的计策,多半就是他出的。
沈云深暗自将这个名字记下。
夜色再深了一点,等到府中之人都睡下,沈云深托梦于赵员外,此事现如今都是由他在操持。
他本有手段,可直接将赵老头给弄死,但现在听到配阴婚一词,就只能是作罢。
果然是读了几年的书,算得上是心性坚毅,赵员外的尸狗是沈云深所见过的尸狗中,最为强大的。
对付它,耗费了近乎一个时辰,其中好几回,都差点让赵员外惊醒。
此时此刻,终将是进入赵员外的梦中。
“你是谁?”
面对突如其来的人,赵员外本能的发问。
上回报出名号徐玉龙不认,沈云深也就单刀直入道:“我见你也读了些儒家经典,学了些处世道理,可当真相信,冲喜可以续命?”
赵员外疑惑,以为是自己为这件事心神交瘁,才夜有所梦,便开始在梦中说服自己:“自古道,百善孝为先,大孝当以行父母之愿,其余的皆是不重要的。”
狗屁!
沈云深差一点骂起来:“好,那你为了你的孝而伤人害命,还称得上仁义之举吗?”
“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赵某修身三十载,今行齐家之事,有何不妥;何况家还未齐,我有何须去顾虑天下人之所思?”
歪理,他的道理全都是歪的。
沈云深真的是想将其弄死,也许弄死了赵员外,冲喜的事情也就没有人执行了吧。
“好一个伪善君子,圣人所云,先立德,次立功,后立言,你是一句都读不进去,德行不立,乃修身有误,你还是先从此做起来吧?”
“阁下此言差矣,正所谓两情相悦,与他人何干,那徐玉龙收了我的钱财,说明是认同此事的;徐玉莲为父卖身,此为孝道,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此事我心中早已决断,不管阁下是不是我的心魔,今后都没必要再来打扰我了。”
第一次做城隍,沈云深感受到挫败感。
最难搞定的不是那黑虎妖魔,而是人心。
徐玉龙也好,赵员外也好,都是在自己的贪念中自圆其说。
当即,他幻化出本相,乃威风凛凛的清灵神君,与庙堂里的泥塑一般无二。
“放肆,本神君如何能是你这伪君子的心魔,今你一意孤行,本神君定会降下灾劫!”
说罢,消失不见。
赵员外猛地惊醒,口中念叨着:“不可能……”
正是子时,距天亮尚早。
沈云深一直到了河边,这里距离城隍庙不近,是他所能抵达的极限。
这几日游荡全城,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谁?”
“哈哈,几日不见,你不认得本神君呢?”
原来柳树下的,正是从徐父身体里出来的黑虎。
清灵神君被雷罚的事情,告示贴满了全城,但沈云深笃定黑虎不识字,应该还不晓得这件事。
“原是神君降下神念,拜见神君!”
他这种态度,沈云深是满意的。
“那日我劝说你离开徐父,你尽皆纳入,可见有修行之心,今日来是告诉你一件因果,须得你自己斩断,否则日后影响不小。”
“是何因果,还请真君道来?”
对于清灵神君,黑虎没有丝毫的怀疑。
当即,沈云深将徐玉莲冲喜的事情俱说了一遍。
“神君是说,倘若徐家满门破灭,都须得我来承担?”
“正是,若你能办得好这件差事,阻止了赵府冲喜,也就能躲过此灾劫。”
黑虎拱手道:“多谢神君点拨,我这就去了。”
“嗯,去吧,那家神已经被我斩去,进去轻轻松松。”
原来沈云深要黑虎做的,就是像当初折磨徐父一样,加以十倍的去折磨赵员外。
将来他是要做城隍神君的,这种事情必不能自己出面,稍稍传出去一点,都不利于香火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