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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肺管子像拉破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响,感觉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脚底板被碎石硌得生疼,那只跑丢鞋的脚更是火辣辣的,可他不敢停。

身后仿佛有无数双血红的眼睛盯着,眼前好像看到李富贵那烂西瓜似的脑袋在眼前晃来晃去。

“巡查使大人,王大人,开门啊!救命啊!出人命啦!”

老刘扑到王麻子家那扇厚实的木门前,也顾不上什么体统规矩了,抡起拳头把门板砸得山响。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王麻子半张阴沉的脸。他刚从入定中被打断,身上还穿着修炼时的短褂,气息有些不稳,眼神却锐利如鹰。

“鬼嚎什么?”王麻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紧的威严。他这两年巡查使不是白当的,手上沾过血,管过刑,身上的煞气不是一般的重。

“大人,李李富贵死...死了!”老刘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赵五、王老蔫他们...他们造反了!在工分处活活把李管事打死了,还要抬着尸首去镇管所闹事,大人您快去看看吧,晚了...晚了怕是要出大乱子啊!”

王麻子瞳孔猛地一缩,李富贵死了?

他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却没立刻发作:“把舌头捋直了,说清楚!”

老刘瘫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断断续续把工分处如何被围,李富贵如何被翻出贪墨工分的册子,众人如何激愤动手,最后赵五如何煽动抬尸去镇管所的过程说了个囫囵。

王麻子听着,脸色越来越沉。他没立刻去镇管所,反而一把揪起瘫软的老刘:“走,跟我去李大娘那儿。”

后勤部捅出来的篓子,他王麻子这个巡查使有监察不力的责任,但首当其冲的,必须是李大娘这个后勤主事!

李大娘家的院门被拍响时,她正看着手抄的混元桩。开门见到面沉似水的王麻子和魂不附体的老刘,她心里就咯噔一下。

老刘在王麻子刀子般的目光逼视下,又哆哆嗦嗦重复了一遍。

听完,李大娘手里的书啪嗒掉在地上。她脸色煞白,扶着门框才站稳,嘴里喃喃:“死了?真打死了?”

“现在不是哭丧的时候!”王麻子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李大娘,后勤部是你管着的,李富贵是你下面的人,他贪墨工分克扣血汗,让人活活打死在工分处。”

他目光扫过李大娘惨白的脸,又瞥了一眼抖如筛糠的老刘:“这事儿,不是你李大娘的后勤部一家的事,也不是我王麻子巡查失察一家的事,它关系到整个碎沙镇的公平,关系到河灵老爷定下的工分规矩还立不立得住,尤其是现在准备扩张的时候,更不能出乱子。”

扩张两个字,王麻子咬得极重,李大娘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惊恐。

她明白王麻子的意思,老爷闭关前得了上教金丹长老玄诚子的法旨,要碎沙镇变成扎进燕国烂肉里的尖刀!

眼下正是紧要关头,镇子里却闹出民变打死管事的大乱子,这要是耽误了老爷的大事...

“那...那咋办?”李大娘彻底慌了神,“王...王大人,您拿个主意!俺...俺都听您的!”

王麻子背着手在狭小的堂屋里踱了两步:“咋办?”眼中寒光闪烁,“三条路,得一步步走,一步都不能乱!”

“第一,工分!”王麻子斩钉截铁,“赵五他们为啥闹?根子就在工分分配不公,李富贵贪墨的,后勤部那些跟着喝汤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全得给老子吐出来。该补给那些苦力的工分,一分都不能少,还得当众补!让全镇的人都看着,得先把这公平两个字,给大伙儿重新钉死了!不然,人心就彻底散了,还谈什么扩张?”

李大娘连连点头:“吐!都吐!该补多少补多少!俺亲自盯着办!”

“第二,人!”王麻子声音更冷,“李富贵死了,但这事儿不能只到他这儿就完了,他一个小小的管事,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贪?背后有没有人撑腰?后勤部里,还有谁跟着他上下其手,一个都不能放过!全给老子揪出来,该撤职撤职,该查办查办,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坏了老爷规矩的下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大娘脸上:“李大娘,你是后勤主事,这事你得亲自办,还得办得干净利落!”

李大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王麻子这是要她把后勤部彻底清洗一遍啊!

那些沾亲带故的,平日里孝敬过她的...

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俺明白,该清理的门户,一个不留,绝不给大人您和老爷添堵!”

“嗯。”王麻子这才微微颔首,“第三,就是这桩人命官司了。”

“赵五,就是他带头打死的李富贵吧?也是他煽动抬尸去镇管所的吧?”王麻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此人有急智有胆魄,甚至有点歪才。可惜,他聚众殴杀管事,此乃目无法纪的大罪。不杀不足以正视听,不杀,以后谁都敢有样学样,仗着有点委屈就掀桌子,这碎沙镇还怎么管,老爷的规矩还怎么立?”

李大娘倒抽一口凉气:“杀了赵五?那...那其他人呢?”

“主犯当诛!”王麻子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至于其他动手的从犯...王老蔫那几个跳得凶的,按律法来,该坐牢的坐牢,该服苦役的服苦役,只有用最重的刑,把这血淋淋的规矩重新刻进所有人的骨头里!让所有人都记住,天大的委屈,也得按老爷定下的章程来办。私刑泄愤,只有死路一条!”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土墙,望向镇管所的方向,也望向栖灵峰深处。

王麻子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希望赵五这条命,能给咱碎沙镇重新洗一遍规矩,洗掉那些趴在规矩上吸血的蛀虫。从今往后,这工分簿,这碎沙镇的天,才能真正稳当!才能...不耽误老爷的大事!”

“这么看来,李富贵,死得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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