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区,幽暗如墨。
于生庞大的银鲮鲮身躯,如同水下掠过的银色闪电,悄无声息地滑向那片曾让他狼狈逃窜的岩窟水域。
万斤巨力在筋骨间奔涌,让他此刻的心态,与前次仓皇逃命时截然不同。
“王八老哥,”于生冰冷的鱼眼锁定前方那熟悉的巨大岩窟阴影:“上次追得老子够呛,这回该轮到你肉疼了!初一的鱼获,就指着你这块风水宝地开张了!”
他猛地冲向岩窟,这次来不仅是要鱼获,更是要和这只死王八过过手!
轰——!
前方那片沉寂的淤泥猛地炸开!
鳄龟抬头一看,房塌了,快速冲出碎屋!
它那对浑浊的黄色竖瞳,瞬间就锁定了这个胆大包天的闯入者,充满了暴怒与惊疑。
“又是你这不知死活的泥鳅?!”沉闷如滚雷的声音炸在于生的耳畔,带着浓重的水底回响和毫不掩饰的杀意:“上次饶你狗命,今日还敢来爷爷地盘撒野?真当老子不喜欢喝鱼头?”
“撒野?”于生冷笑道:“老子是来收租的!借你几只鱼虾,给岸上的家人发发福利,王八老哥家大业大,不会这么小气吧?”话音未落,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拧!
霸下锻骨诀第二层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轰隆——!
银光闪烁的巨尾,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朝着鳄龟那覆盖着厚重骨甲的头颅砸去!水压被瞬间排开,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找死!”鳄龟怒吼,反应却快得惊人,它那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缩,坚逾精铁的厚重背甲瞬间迎上!
铛——!!!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在水底爆开,仿佛两座铁山狠狠相撞!
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震得周围水草粉碎,礁石簌簌掉落,无数小鱼小虾直接被震晕过去,翻着肚皮飘起。
于生只觉得尾巴传来一阵剧烈的反震酸麻,心中暗惊:“好硬的龟壳!”
但他身形借力一旋,没有丝毫停顿,布满新淬炼硬鳞的侧身,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向鳄龟相对薄弱的腹甲连接处!速度与力量完美结合,深水仿佛成了他的助力。
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显然没料到这条泥鳅的力量和速度竟变化这么大!
它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地一扭,险险避开要害,同时粗壮的前肢狠狠抓向于生撞来的身体!
那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显然带着剧毒!
撕拉——!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于生覆盖着硬鳞的体表,竟被那利爪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剧痛传来,但霸下锻骨诀淬炼的筋骨硬生生扛住了,没有被撕裂!
同时,他布满细密鳞片的鱼鳍边缘,也狠狠刮擦在鳄龟前肢的鳞片上,带起一溜火星!
“嘶!”鳄龟吃痛,浑浊的竖瞳凶光暴涨,“好硬的泥鳅!但还不够!”它猛地张开巨口,一股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水柱,如同高压水炮般喷吐而出!
这黑水所过之处,连水草都瞬间枯萎发黑!
“妈的,痰里有毒!”于生心中警铃狂响,这毒水柱的威力远超铁头鲶的泥腥气!
水域感知全开,他庞大的身躯在水中展现出惊人的柔韧,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极限折转,险之又险地擦着毒水柱的边缘避过!
毒水擦过的鳞片,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黑烟,剧痛钻心!
他知道,硬拼下去的话,自己这新练的硬骨头或许能扛一阵,但对方龟壳太厚,毒水太刁钻,自己缺乏有效的杀伤手段,久战必失!
而且动静太大,惊动了深水区其他老怪物就麻烦了。
先消耗香火治疗毒伤,娘的,这死王八还真毒啊。
“妈的,点子扎手!风紧扯呼!”于生当机立断,准备虚晃一招,利用速度优势暂时退走,等这老王八放松警惕再悄悄摸回来偷鱼。
反正对方也杀不了自己,耗得起!
他鱼尾一摆,作势要发动更猛烈的冲击,体内力量疯狂涌动,搅动水流形成漩涡迷惑对方视线,实则身形已经准备借力向后飞遁!
然而,就在他蓄势待发,准备脚底抹油的瞬间——
那鳄龟却猛地收回了喷吐毒水的动作,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浑浊的黄色竖瞳死死锁定于生,里面暴怒未消,却多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怜悯?
“住手!”鳄龟那沉闷如雷的声音再次在于生耳边炸响,但这次,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促:“你…你闯下泼天大祸了!”
于生蓄势待发的动作猛地一滞,鱼眼一眯:“放你娘的龟屁!老子吃你几条鱼就是泼天大祸?少在这危言耸听!打不过就想唬人?”
“傻*鱼!”鳄龟巨大的头颅微微晃动:“你以为老子在意那几条小鱼小虾?你是不是在豢养岸上那些蝼蚁,然后收集香火!你可知那‘香火’是什么东西?那是金光教的东西!也是你们这些杂鱼可以惦记的东西吗?”
“金光教?”于生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什么金光教?龟哥可否详细讲讲!”他停止了后退,鱼眼死死盯着鳄龟。
香火是他立身根本,更是他变强的关键,这老王八的话,戳中了他的命门!
鳄龟巨大的龟脸上,凝重之色更浓,它环顾四周浑浊的水域,仿佛在忌惮着什么无形的存在,声音压得更低:“无知者无畏!那香火,乃金光上教功法的根本!凡江河所过,生灵所聚,其念力香火皆归上教统御,其教下功法,皆是用香火修炼!”
它那浑浊的竖瞳死死盯着于生,一字一顿,如同宣告死刑:“你区区一条得了点机缘的野鱼,竟敢私设庙宇,蛊惑凡民,窃取香火,此乃僭越大罪!你身上那股精纯的香火气息,在上教巡水使者眼中,便如同黑夜明灯!你死期将至矣!”
金光上教!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狠狠劈在于生的意识之中!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鱼尾巴窜上鱼头!
他之前的疑惑瞬间贯通——为什么这深水区的老怪物们似乎对岸上的香火避之不及?
原来这香火,竟是别人的禁脔!是有主的“公粮”!
他于生不知不觉间,竟成了偷窃“公粮”的硕鼠!
而且听这老王八的口气,这“金光上教”,绝非铁头鲶之流可比,是真正掌控秩序、生杀予夺的庞然大物!
“巡水使者…僭越…死期…”于生感觉浑身的鳞片都有些发冷,之前的万丈豪情,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名头面前,似乎变得有些可笑和脆弱。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鱼眼死死盯着鳄龟:“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鳄龟巨大的头颅缓缓沉入阴影:“我以前也曾贪吃香火,结果差点被巡水使者熬成王八汤,看在咱俩同病相怜的份上,赶紧滚吧!!”
话音落下,鳄龟熟练地搭起了新房子。
于生僵在原地,河水抚过鱼鳞,毒素虽然去掉了,但心里还是冒出阵阵寒意。
香火是他的命根子,却也是催命符!
金光上教…巡水使者…
深水区的沉默…铁头鲶的疯狂…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庞大而恐怖的阴影。
“他娘的…”于生喃喃低语,银鳞在幽暗中微微颤抖,“这神…当得可真他娘的烫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