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许秀秀那纤瘦的身形,秀净的脸蛋,微微泛红的杏眼,以及脸颊嘴边青色的淤痕,还有从眼神到表情甚至整个气质当中散发的楚楚可怜,即使沈槐对她已经没有了那种悸动,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些许的心疼和怜惜。
但他表情仍保持着平静,只是右手轻轻摩挲刀柄而已。
如果说之前的他想杀掉王梁,主要是因为许秀秀的原因。
那么此时起了杀心,则主要是因为自己的正义感在作祟了。
而许秀秀站上墙头,与沈槐匆匆对视一眼后,也是赶紧低下头去,明显心情波动也很大。
沈槐能看出她眼神中的难堪、愧疚、自伤自怜,以及……
他居然还看到了对方眼中对自己的怜悯。
好吧,平常被王梁欺负,如今又被王梁逼着借粮,手中有刀,还只能坐视喜欢的女人受王梁责打谩骂而无可奈何,从许秀秀的角度看,自己确实值得被同情怜悯。
但重要的是,许秀秀眼里的同情,并不带有嘲讽的意味,而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不忍心。
或许,还因为沈槐比她年龄小的关系,那种不忍心里,还有一种明显的姐姐看弟弟的心疼在里面。
这把沈槐都给整无语了。
不是,这什么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心疼别人?
反正依照沈槐前世对一些女人的观察和了解,许秀秀此时应该狠狠的鄙视他才对。
喜欢本仙女,却坐看本仙女被欺负。
这么窝囊,有什么资格喜欢本仙女,又怎么有脸说出喜欢本仙女这种话?
好吧,就算本仙女不喜欢你,你也不应该什么都不做啊,就算不为了本仙女去生去死,好歹也要勇于牺牲点什么吧?
结果这么怂,搞什么?缩头乌龟。
与这种女人相比,许秀秀简直本分善良的有点过了。
沈槐觉得她估计是完全代入自己感同身受了,觉得自己此时肯定痛苦万分,所以才同情心疼自己……
沈槐记得他前世确诊肾衰竭的时候,很多亲戚都没露出过这种心疼的眼神呢。
结果自己这一世还没怎么样呢,只是受点欺负,许秀秀就同情心疼上了……问题是两人又没什么关系,就算心疼也轮不到她啊。
尽管知道她性格可能就这样,但尝尽人情冷暖的沈槐依然有点遭不住。
但不管心里多么波涛翻涌,明面上他还是保持了绝对的平静。
他平静,巷子中的怪物可不平静。
他们兴奋的张牙舞爪,乱吼乱叫,想要把许秀秀拉下墙,好好饱餐一顿。
尽管许秀秀上来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一瞬间就被吓得脸色苍白,甚至纤瘦的身子都在墙上晃了晃,险些栽倒下去。
沈槐见此情景,心微微提了起来,待见她将视线转到他处,不再注视脚下,慢慢稳住身形,一颗心才慢慢放松。
而这时,王梁也是顺着梯子爬上墙头,并把梯子拉上来,架在了两堵墙之间。
“赶紧过去,别让沈槐兄弟等急了。”
王梁催促许秀秀。
怪物的吼叫声不绝于耳,许秀秀即使不去看它们,也依旧被吓得双腿发软,更何况想要沿梯子去到对面,就必须得低头注意,不然行差踏错,就会掉下去,一时之间,腿抖得更是厉害。几次鼓足勇气,都不敢将脚踏上去。
王梁怒容显现:“再磨磨唧唧,等下老子打死你,借来的粮食,你也别想吃上一口!”
本就柔弱无助的许秀秀,这下更是悲痛难忍,眼泪瞬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泪眼朦胧的看了沈槐一眼,目光中竟透出浓浓的绝望。
沈槐甚至怀疑她随时有可能直接从墙上跳下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沈槐向来厌恶任何一个被压迫却又不敢反抗的人。
反正若是他,即使要跳下去,也要拉着王梁一起。
可对于一个自小生活在压迫下的封建旧女性,沈槐又有什么资格对她苛责太多呢。
何况在他宿慧没觉醒之前,不也一直是一个被压迫却又不敢反抗的人么?
他一个大老爷们被王梁欺负那么多年都不敢反抗,又哪来的脸去要求一个柔弱的女子呢?
内心暗叹一声,沈槐轻轻一蹦,把半袋豆子放到墙头上,随后自己拿着刀爬了上去。
王梁惊讶的问:“小槐莫非要亲自把豆子送过来么?”
许秀秀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又将头别了过去。
眼中的愧疚,浓厚的散也散不去。
不过,沈槐当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做。
他只是把系着袋子的绳结解开一道,然后绑在了梯子的其中一根撑子上。
接着向王梁道:“刚刚倒是没想到这个办法,却是差点让嫂子白白涉险。”
王梁看着沈槐的所做所为,却是眼角连连暗跳了好几下。
因为如果这个办法真是沈槐刚刚想出来的还罢,如若不是,那他之前想让自己过去,却是居心叵测了。
尽管心中情绪起伏不定,王梁却没多说什么,笑着夸了一声老弟脑子真好使之后,便跳下墙去,跟许秀秀一起把梯子收回了院子。
许秀秀从墙上下去之前,往沈槐这里看了一眼。
眼中除了愧疚,还多了感激。
另外,还有几分不配得感极重的羞惭。
而待对面彻底没了动静,沈槐便提刀直奔西墙。
……
今日鳏夫院子里,行尸寥寥,也就三只,而且看着都笨笨的样子。
于是沈槐没有犹豫,直接跳进去砍杀完,一个助跑,脚再蹬几下,便轻松的爬上了秀才家的墙头。
街道上的行尸冲进院子,自然第一时间朝他扑来,可惜他们的弹跳力太弱,只能望洋兴叹,无能狂怒,最后转而去啃食院子里的同伴尸体了。
沈槐自然是一眼都懒得看他们,爬上墙头之后,见院内一切正常,便轻轻的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至于旁边那架梯子,他自然是懒得用。
跳进院子之后,他的目光首先就锁定了西边的灶屋。
不过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奇怪的朝着三间主屋打量。
这两天一般他这边一有斩尸的动静,秀才夫人就会爬上墙头观看。
怎么如今自己都已经跳进院子里了,秀才夫人还不见踪影?
就算是自己斩尸过快,她听到动静,也该从房间里出来了啊。
总不能上茅房去了吧?
疑惑间,堂屋东边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接着就见秀才夫人从里面踉踉跄跄冲出来,奔了两步后又生生止住,跟沈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没办法,他身上的味儿实在是太冲了。
可即使如此,在保持住距离后,秀才夫人眼中还是露出了既惊又喜且泣的神情,随后更是情绪饱满且复杂的唤了一声“沈槐”。
沈槐慢慢转身,看着秀才夫人站在三步外,双手紧紧攥着裙边,惊喜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并且眼里含着热泪,泪中含着委屈,委屈里弥漫着脆弱,脆弱中又折射出想要别人保护关爱的期盼时,整个人一下就懵了。
不是,这是怎么个事儿?
这什么眼神,这什么情绪,这什么气质?
沈槐一瞬间都有点怀疑,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是不是因为宿慧觉醒而缺失了一部分。
因为眼前秀才夫人的模样,让他很是怀疑自己不是她的一个普通街坊,而是她不告而别消失多年又忽然出现的丈……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