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有没有人想修个东西？”
躺椅上，云阳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哟，年轻人还是得有点朝气啊。”
正准备眯一会儿，眼前却突然冒出个小不点，高出柜台几寸，叉着腰，踮着脚把一样东西摆在了台面上。
小女孩老气横秋道：“还有你这柜台，太高了可不好，影响客人观感。”
云阳愣了愣，坐起身瞧了瞧这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疑惑道：“你头顶怎么没绒球？”
“球？什么球？”小女孩一怔。
“不是说皮皮西人头顶都有个球吗？”
“我呸。”小女孩反驳道：“你才是皮皮西人！你全家都是皮皮西人！我、我这是还没发育完全……跟他们不一样！”
云阳试探着道：“哦…那您贵庚？”
“哼，阿姨我今年可是…喂，谁让你问我年龄啦！不知道仙舟女子都忌讳这个吗？”
小女孩突然反应过来，愤愤地跺了跺脚。
好吧，她的确就是长不高，那又怎么样！
“这不显得您保养的好，驻颜有加嘛……”
云阳嘀咕了一句，倒也没再打趣。
仙舟向来卧虎藏龙。平日里所见的同龄人，或许年近百岁乃至逾百。
特别是偶遇身形矮小的人，一时间很难分辨，其究竟是真正年幼的孩童，还是身形长不高的成人。
“哼，姐姐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今日到此，是希望你能帮我修这件东西，叫我红橙就好。我听长艮说你这个新人还算有点水平，特意来瞧瞧，给你撑撑门面。”
长艮正是那位老匠作的名字，她认识自己的师傅，想必也不是个普通人。
不过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云阳摸不着头脑，他除了价格低还有什么别的优势吗？
“咳，先说好，丹鼎司预算有限，姐姐我最多能给你这个数的巡镝。”
红橙比了比自己的手指，让云阳一阵眼皮抽搐。
好家伙，还真是冲着价格低来的。
六司的人都没钱吗？这么喜欢砍价？
“先说好，姐姐我可不是付不起钱，只是最近尚衣坊的新品…咳总之是一些个人原因。但放心好了，你若是能将其修复如初，姐姐我一定会给你在司部内好好宣扬的，到时候客户多多，大家互惠互利。”
红橙搓了搓手指，对画大饼相当熟练。
“呵呵…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云阳皮笑肉不笑，类似的话他听过不知几遍了。
前几天那公司的员工也是这么说的，再往前数几天天舶司的一位市舶官也是这么说的。
他将目光放在眼前的物件上，一口暗红色的小鼎。
鼎身不过巴掌大小，通体呈现暗红色，像是沉淀了岁月的朱砂。鼎身上雕刻着繁复的火焰纹路，三只鼎足造型奇特，像是三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最引人注目的是鼎盖，上面镶嵌着一颗赤红色的宝石，此刻正泛着微弱的光芒。
若是放到别处大概率也是个精致的收藏品，但放在仙舟倒是稀疏平常了。
动辄百千年的寿命足以让很多事物变得平淡，外人看来像是古董一样的物件，仙舟人可能小时候真的摸过。
至于精致非凡，只能说人在无聊的时候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是...“云阳伸手想要触碰，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再度看向红橙，“你从哪得来的？”
红橙呵呵一笑，“这可是我家传宝贝。”
“……”云阳一脸怀疑。
这些个古董没个几千年时间根本摸不着仙舟人家传宝贝的门槛。
而且真是古董会让他来修？真让他修他还不敢修呢。
“咳，好吧。”迎着云阳的眼神，红橙轻咳一声道：“是我…在网上买的。那店家说这鼎来自罗浮仙舟，产自造化烘炉，是某位传奇百冶特意打造而出，我可是花了足足…1000巡镝才买下来的！”
“……”
云阳挑了挑眉，造化烘炉可是罗浮工造司的根基之地，1000巡镝就能买宝贝，你搁这玩呢？
“你信了？“他忍不住问道。
红橙一脸坦然，“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你就说能不能修吧？”
……那看来还是信了。
云阳摇摇头，小心地捧起小鼎仔细端详。鼎身入手冰凉，但当他手指触碰鼎身纹路时，却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流。
而在鼎腹处有几道裂纹，细看还是挺明显的。
通常来说，有名有姓的大师铸造物品时都会在造物上留下独具标识难以模仿的暗记，签名、印章或是标记，尤其是工造司，不可能不留下印迹。
可他左看右看都没发现什么印记。
“怎么样，能修吗？”红橙紧张兮兮地问道。
“修是肯定能修的……虽然大概率是假货。”
“哦，那就修吧。”
云阳翻了个白眼，这红橙果断忽略了后半句他说的什么。
“行，你是要大修还是小修？”
“啊？”
“大修1000，小修100。”
红橙疑惑道：“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云阳解释道：“那得看你这鼎是做什么的。如果为了制备药物或是煎煮草药，就得大修1000，包鼎焕然一新，跟刚造出来的一模一样，功效俱全，效果保真。小修100，缝缝补补，保外不保里，只能当个收藏品。”
“那肯定选1000啊，不然你当我买这玩意是抱着侥幸心理捡漏的吗？”
云阳沉默，表情有点古怪。
难道不是吗？
“咳，不得不说，年轻人你还挺会做生意，1000信用点是吧，我付了。”
红橙小手一挥掏出玉兆就要付钱。
下一秒就被云阳按了下来。
“怎、怎么了？”红橙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阳呵呵笑道：“小姐姐，你不会觉得1000信用点就能买我的全套服务吧？当我冤大头吗？”
红橙弱弱呢喃道：“难道不是吗？”
云阳顿时满脸黑线，板着脸道：“1000巡镝，一个子都不能少。”
“你、你这是敲诈，就是看我说用一千巡镝买来才故意这么说的！”
“本店生意，童叟无欺。”
云阳努了努嘴，示意她看自己家店面旁边的牌子。
“只要小阿姨你一千巡镝，你就偷着乐吧。这物件虽为假货，但用料确实坚实。虽说与当下制造标准略有偏差，但经修缮之后，再用个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你要心有不满，可往他处店铺瞧瞧。此物件内部构造若要彻底翻修，可绝对不便宜。”
什么意思？见我没钱连称呼都变了是吗？
红橙气的牙痒痒，却又气的没办法。
毕竟这鼎内部已经杂乱不堪，无论是晶纹还是内置反应釜想重构确实不容易。
“可别觉得我是个奸商啊，待修好之后你就是再翻一倍的价格卖出去都没问题。”
“你怎么不自己去卖啊？”红橙气的脸都有点红了。
“我倒是想要…难道你还能卖给我……”
话没说完，云阳就卡壳了。
这走向为什么有点不对劲，怎么变成我要买你的鼎了？
“好啊，一千巡镝，原价卖你！”
云阳略微思索了下，摇摇头，“你看我像傻子吗？”
“那你刚才还骗我！”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做的可都是公平买卖！而且我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化外民，如今身上仅有七百巡镝……”
云阳一脸为难，意思很明显，不是不想买，而是真没钱买。
“那就卖你个面子，身为你在六司的长辈，七百就七百了！”
红橙突然满脸慈祥，就差伸手说“后生快给钱”了。
她总算看出来了，修这玩意不仅费时费力，还容易被坑，不如趁早收手，及时回点本。
云阳面露难色，据理力争，最终以六百巡镝的价格全款拿下了这小鼎。
等红橙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才敛去了为难的神色。
原本根本没打算买啊……
可赶话到了这份上，这修好后转手的差价，也只能由他收入囊中了。
云阳随手把玩了一会儿这鼎，这鼎上花纹倒是繁复，正中有五点星芒不知作何寓意。
而且五色各异，一道在凤翔于空，呈现天蓝；一道在连云浩渺，呈现浅白；一道在火风衔枝，呈现苍青；一道在凤凰涅槃，呈现烬灰；一道在凤眸璀璨，呈现金橙。
画中五点，位置精妙，在画面之中和谐相融，却又使人能察觉其或蕴有深意。
“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虽是假货但也总该有个对应的真品吧？”
云阳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