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浩瀚,群星如恒沙铺展,无尽无垠。
在这片璀璨而冰冷的深空之中,一支舰队正缓缓航行。
它们通体玄黑,舰身线条冷硬如刀削,舷窗泛着幽蓝的微光,像是蛰伏于黑暗中的巨兽。
舰队并非孤身前行。
在主力编队前方,数艘轻捷的星槎如游鱼般穿梭,它们身形纤细,速度极快,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淡银色的尾迹。这些先行者先不断传回讯息,在旗舰的主控光幕上闪烁,勾勒出前方的星图——
一道早已消逝的光矢残迹。
“飞雨,光矢最后的落点可探测到了具体坐标?”
舰队之上,严肃的男人看着主控屏幕,一时间眉宇微皱。
“尚未,此处距离瞰云镜观察的目的地还有些距离,只能等先遣飞行士传回讯息后才能得到详细位置。”
策士飞雨摇头,仔细留神着从先遣星槎上传递来的信息。
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飞行士触及光矢最后的落点。
她无奈道:“汇景大人,光矢逸散的能量横扫了周遭星域,破坏了不只那一颗星体,现在附近星域布满了高密度残骸带,舰队的探索速度被大大减缓了。”
汇景立于舰桥,凝视着主控光幕上密密麻麻的残骸标记,无数破碎的陨石、撕裂的冰巨星碎片、扭曲的金属残骸,亿万块棱角狰狞的残骸如死亡之海般漂浮在航路上,迫使舰队减速航行。
他刚要下令,通讯网络却突然响起一道利落而兴奋的女性声音——
“找到了!”
汇景眉宇一挑,看向信号来源。
声音来自最近名声大噪的先遣星槎「重霄苍鸾」号,驾驶员的语调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
“汇景大人,我已经核对过原星图航路了,确认坐标无误!”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即使隔着通讯网络,也能感受到那股近乎炽热的笃定,“虽然它现在已彻底破碎,但我无比确定——这就是帝弓光矢落下的星球!”
舰桥内骤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主控光幕,那里正显示着星槎传回的实时影像——
那颗本该存在的行星,已彻底湮灭。
它被光矢正面击中,连残骸都所剩无几,只剩下零星的碎片,核心区域几乎完全湮灭,其中最大的一块,形似断裂的山脉,断面光滑如镜,如破碎的琉璃般悬浮于虚空之中,仿佛被某种至高之力瞬间斩断。
而在那些残骸的断面处,隐约可见某种奇异的光泽,像是被极致高温瞬间熔融后重新凝结的痕迹。
帝弓的光矢……
汇景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咳,既然驭空找到了具体坐标,我们还是以正事为主,至于她又脱离了原定观测范围的事…还是稍后再议吧。”
飞雨无奈扶额,这显然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为这一跳脱冒失的飞行士感到头疼了。
汇景点头,随即沉声下令:“全舰队调整航向,优先扫描残骸带核心区域。”
……
与此同时,曜青仙舟。
“这里面水太深了…我怕年轻人你把握不住啊,不妨就此离开,让我来承担这份风险。”
云阳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匠人正冲他挤眉弄眼。
这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匠人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却偏偏在腰间挂着一枚云骑军的旧徽章,显得不伦不类。
“有事?”
云阳简短地回答。
“嘿,年轻人就是不听劝。”
中年匠人凑得更近,“我老周在这行混了一百年,什么没见过?云骑军的随军匠人?听着风光,实际上很容易死的!“
云阳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不废话嘛,出征哪有安全的?
“况且,你在曜青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见云阳面色冷淡,毫不听劝,老周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是被戳破的皮囊突然泄了气。
他讪讪地后退半步,举起双手:“好好好,算我多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甚至都没成年,怎么都不知道危险呢……”
他摇着头走开,没几步又拦住另一个与云阳年龄相仿的孩子,开始了新一轮的“劝说“。
从早上到达考核地点开始,这个自称老周的人就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直在各个考点闲逛,遇见一些年岁小的就上去一通劝说。
云阳没再看他,继续闭目养神。
不多时,一名狐人骁卫就来到了考核地点,为他们讲解了考核内容。
「基础能力考核部分」,首要考察基本功底,其次测试对云骑军装备的熟悉程度,而后包括模块化组装、战地器械维护与应急改造等能力。
「实践应用与适应性部分」,先考验匠人能否在各类恶劣环境下稳定作业,随后模拟远征作战场景,让参与者亲身体验与丰饶民交战的残酷。即便身处后勤岗位,仍能感受到战场的血腥与压力。
在此环节中,匠人不仅要保持高强度维修作业,还需精打细算,合理调配资源,甚至需要从敌方残骸或偏远星球上搜寻材料,快速分析其特性并制定最佳替代方案。
「协作与特殊场景考核」,这一部分着重测试匠人的军事素养,包括快速响应指令、应对突发敌袭、团队协作维修大型器械等能力。核心要求是标准化操作、抗干扰能力以及团队配合,确保匠人虽非前线战士,却同样具备军人的纪律性与应变能力。
等这三项考核彻底结束,云阳的「心力」也耗费的差不多了。
他心神疲惫地坐在休息室,满脸都是无精打采。
虽然说随军匠人首重修器之速,不尚奇巧新制,但这工作强度也太高了吧……
一时间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而让云阳没想到的是,和他一同坐在休息室的竟然还有那个老周。
他一袭粗衣,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神色从容自若,仿佛眼前这场严苛考核不过是饭后闲步般轻松。
瞧见云阳后,老周手中铜钱“叮“的一声落在茶几上。
他抬眼细细打量了云阳一番,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后生可畏啊...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手艺,实在难得。”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只是战场非儿戏,刀剑无眼,此刻回头尚不算晚。你年纪尚轻,莫叫家中亲长日日悬心才是。”
云阳耸肩:“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
老周闻言一怔,手中转动的铜钱突然停住。
他直起身来,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云阳,那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既如此,那更要好好活着啊。”
言辞真挚,没有半分怜悯,却像是过来人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