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郑泌昌一巴掌扇在郑兆安脸上。
郑兆安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直视气极的亲生父亲郑泌昌。
“混账话!”
郑泌昌即便生气,标准的气泡音还在。
“父亲大人息怒,我们推演一番如何?”
郑兆安主动走进房间,其中兽金炭烧得通红。
书桌上,一张张蝇头小楷,抄录的是《周易》内容。
郑泌昌扫了一眼,怒气消了一大半。
郑兆安抽出一张白纸来,毛笔吸饱墨水,写下“改稻为桑”四个大字。
在那之后,郑兆安又上下左右写了四个字:
“钱,钱,钱,钱!”
“这是何意?”
郑泌昌看着这副图画,心里疑惑。
“为何会有改稻为桑?”
郑兆安说完,用毛笔圈起第一个“钱”字。
“改稻为桑,桑叶养蚕,蚕吐生丝,生丝织锦,卖锦得钱。”
郑泌昌找到了两者之间的第一重联系,但没有回答二儿子的问题。
“这对应的是下一个钱。”
郑兆安圈了另一个钱。
“为何改稻为桑,是因为缺钱!”
郑兆安自问自答,在第一个钱旁,写了一“缺”字。
进一步去问,为何缺钱,那原因很多,郑兆安不想去探究,目前也没意义。
他的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必死之局。
郑泌昌是知道缺钱的原因,他就上下其手,让家人过上了帝王般的生活。
“父大人,您说改稻为桑是为了得钱。”
郑兆安在另一个钱旁写下“得”字。
“得钱,是为了补缺的钱,对吧?”
郑兆安将两个“钱”连接起来,问道。
郑泌昌嗯了一声,开始顺着郑兆安的思路走下去。
因为缺钱,所以要改稻为桑,赚钱来补亏空。
这好理解,可剩下两个“钱”呢?
“这两个钱,又是什么意思?”
郑泌昌问道。
“农民改稻为桑,要不要吃饭?这需要钱!”
郑兆安又圈了一个“钱”字,在一旁写上“农民”二字,解释道。
“这可以从其他县调粮,也可以从南直隶调粮。”
郑泌昌认为这不是大问题。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有一个时间差。
自己种粮,秋收便可吃上。
若是调粮,那需要等到南直隶秋收,再加上漕运时间,应该相差月余。
这个时候,农民口粮吃完,手上只有生丝,难道吃生丝度日?
仅仅是数县月余的口粮缺口,郑泌昌认为问题可控,大不了苦一苦百姓。
郑兆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为真正的问题,在最后。
“到了那个时候,缺了粮食,饿得要死,卖不卖田?”
郑兆安在最后一个“钱”旁写下“富商”二字。
郑泌昌说不出话来,看向二儿子,心里满是疑惑。
这真是我的儿子?
“我一个八岁孩童都能想到这些,农民中不乏聪明人,他们也想得到。”
郑兆安补充道。
“到时候,他们不愿改稻为桑,您颁布政令,也会遭到抵抗。”
郑兆安总结道。
郑兆安已经可以确定,这并不是真正的历史。
而是基于电视剧剧情而延伸出来的架空历史。
“果然是必死局。”
郑泌昌看着白纸上的图画文字,认同道。
“那怎么办?”
郑泌昌顺口反问道。
“挂羊头,卖狗肉!”
郑兆安给出方案。
“表面上,我们要继续支持改稻为桑,但实际上,我们要拖、粮、钱三项并举。”
郑兆安给出他思索了半年的方案。
以上内容,还没有叠加新安江水患。
到时候真的掘开大堤,叠加端午汛,灾民遍地,他的方案也不一定能顶得住!
拖字诀,不是不改,而是慢改,分改。
要慢,就要预留出足够的时间。
现在是正月,距离端午还有六个月。
时间虽然紧张,但堪堪够用。
要分,要将改稻为桑的任务,分给更多的县,分给更多的村镇。
一个村子,最多改四分之一。
如此一来,用生丝便可同村换粮食。
等到农民尝到了甜头,第二年,不用政令强推,他们会主动去改的。
在农民尝到甜头之前,粮食是生命线。
想要改稻为桑,没有足够粮食支持,很容易激起民变。
一旦民变,所有计划泡汤,必死无疑。
到了那个时候,郑兆安也不用在乎八岁的身体。
该吃吃,该喝喝,该享受享受,等待发配吧。
即便完美完成以上两点,可如果没有足够的钱,改稻为桑的根本目的还是没有达到。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有足够的钱。
别管这钱是生丝织成绸缎卖向海外,还是通过其他办法搞来的。
只有把钱上交,才能破开改稻为桑的死局,杀出一条生路来。
郑泌昌听着二儿子一步一步分析,稀里糊涂的脑袋也有了一丝光明。
可再好的计划,一旦到了实施层面,意外总是层出不穷。
希望一切顺利,但那也只能是希望。
送走依然疑惑的父亲,郑兆安知道,他必须开始行动了。
号令枪已经打响,他选不了父亲,那只能竭尽全力将他保下来。
“春桃,我们攒了多少银子了?”
郑兆安背着手,望着庭院中纷纷扬扬的大雪,询问道。
瑞雪兆丰年,可这是小冰河时期!
“二少爷,算上刚刚的三百两,已经有一千二百六十七两了!”
春桃只比郑兆安大一岁,却比他高一头。
少女发育早,胸脯已经微微鼓起了。
郑泌昌作为问斩的大贪官,郑兆安才攒了这么点启动资金,还是太少了。
可他已经没有更多时间了,只能推出去,开始运作。
《赌侠》中,刘德华能在半小时内,从二十块港币赚到三百万美金。
我郑兆安也能在三个月内,从一千两赚到一百万两!
算一算时间,大明海贼王汪直还在海上漂着。
他要到嘉靖三十八年十一月才靠岸谈判。
十二月十三日,汪直被扣。
十二月二十五日,汪直斩首。
从此,一代海贼王陨落,海上乱世开始。
郑兆安要抓住这个时机,利用倭患套利。
《倭变事略》载:“双屿一船丝,苏杭十铺利。”
“我让你打听生丝、绸缎价格,今日是几何?”
郑兆安继续问道。
“今日生丝一担六两,素绸一两五百文,官缎三两,花缎八两。”
春桃立马回答道。
这件事不用她跑出去,只需问一问厨娘,她们每日外出采买,知道市场价。
“把陈教头喊来。”
郑兆安对着春桃吩咐道。
春桃像一阵风,立马吹进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
很快,春桃就领着一个戴着裘皮帽的壮汉过来。
“见过二少爷。”
来者瓮声瓮气,身高体宽,十分壮硕。
“我听你说过,你曾和汪直同乡叶宗满喝过酒?”
郑兆安看向陈教头,问道。
“是的,自离开少林,游历山川,与其有过数面之缘。”
陈教头眼里流露出怀念的目光。
那时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纵情声色,好不快活。
“今日出发,我要你联系上他,告诉他,浙江右布政使郑泌昌之子,要和他做生丝绸缎生意。”
郑兆安微微抬起下巴,说道。
雪很大,很快在陈教头裘皮帽上积累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