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霉了三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
郑兆安听到这么熟悉的台词,下意识地回应。
小雨一脸迷茫,郑兆安尴尬得,将脑袋沉入洗澡水里,吐泡泡。
当郑兆安看不见时,小雨无声地会心一笑。
金华府金华县,距离严州府建德县约百来里路。
其中山路崎岖,大片原始森林,野兽出没,山头一个高过一个。
他们走了五日,才到达建德县。
这一路上,郑兆安遇到了不少村寨。
改稻为桑的政策,已经下发半月多,如风吹过,来了,又像没来。
很多村寨静悄悄,似乎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郑兆安主动询问过,才知道缘由。
“改稻为桑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我们头上?”
黝黑老农,啪嗒啪嗒抽着旱烟,一脸愤恨,叹息道。
果如郑兆安所料,张榜公布一日,立马撤下。
有心人就会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一番费力打听,原来是有这等好事。
只要执行改稻为桑,朝廷负责兜底收丝,比市价高三成!
可是,不是谁家的丝,都会被认定为改稻为桑的范围,需要插一个牌子。
插牌子也不贵,十两即可。
简单算算账,利润远比种稻丰厚。
先得到消息的地主富户,立马行动起来。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只有地主和富户才有钱行贿,出点小钱,赚来大钱。
劳苦大众饭都吃不饱,更没钱掺和到改稻为桑中去。
于是富户和地主的稻田,插上了桑苗,已经吐芽出叶。
再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产第一批桑叶,喂养春蚕,等着双重好处落入口袋。
明明是一个官逼民反的政策,经过郑兆安炒作包装,就成了朝廷让利的好事。
“看到那块牌子么,一百两买来的!”
老农指着桑田旁的木牌,上书几个小字:
“改稻为桑示范田。”
“我们也种,地主就雇来地痞流氓,逼着我们拔了桑苗,种下稻谷。”
老农脸上深深的皱纹里,藏着不甘和无奈。
郑兆安心中感叹,马宁远为了推行改稻为桑,纵马踏苗。
他换了一个方式,老农深感好政策没落到他们头上,都被地主富户霸占了去。
郑兆安只能安抚老农,桑树不能吃,稻谷可以吃。
老农旱烟抽完,不再和郑兆安争辩,继续下田务农。
郑兆安路过的数个村庄,大抵都是这种情况。
听说,有些村子限定了数量,地主之间还发生了火拼。
为了几十亩改稻为桑的名额,打得头破血流。
寻一家农户借宿一宿,明日就能赶到建德县城了。
稻草床上,挤着郑兆安与小雨。
“你还担心改稻为桑弄不成?”
小雨挤眉弄眼道。
她洗去一身脏污,换上春桃的衣服,略显松松垮垮。
一股邻家小妹的少女感,扑面而来。
她躺在郑兆安的怀里,安安静静。
“我思考了半年对策,弄成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爹是郑泌昌。”
郑兆安点了点小雨的眉心,提醒道。
“在我们眼里,权术不过是过家家。”
小雨对此,不屑一顾。
“神仙姐姐,你对改稻为桑有何见解?”
郑兆安主动询问道。
“嘻嘻,你不是诚心发问的,神仙姐姐不理你。”
小雨笑道。
说完,她立马偷袭郑兆安的胳肢窝。
挠得他狂笑不止,身体蜷缩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郑兆安抓住机会反攻,也挠小雨的胳肢窝,但她风轻云淡,毫不在乎。
笑点不是胳肢窝,那就是腰,还不对的话,就是脚底板。
护卫听到了里屋的动静,相视一笑,但没有多管。
他们回忆小时候,也有那么一段快乐时光。
“我是仙人,不怕挠痒痒!”
小雨骄傲道。
“是么?”
郑兆安清楚,对付小孩子的手段不行,那就用对付大人的手段。
只见郑兆安突然亲上小雨的嘴唇,作怪挠痒的手软了,她也安静了下来。
“说吧,你的方法。”
郑兆安松开小雨,问道。
“神仙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做法事改变天象,就能保证一地风调雨顺。”
小雨给的方法,符合她身为神仙的定位。
若是普通大众,见识她几手魔术,可能就信了她的花言巧语。
可郑兆安不信,因为他穿越过来半年多,确定了一件事,这是架空历史。
“看,说了你又不信!”
小雨钻进郑兆安怀里,如同小青一般,立马沉沉睡去。
早起赶路,傍晚时分,郑兆安一行人终于抵达建德县。
顺着新安江,逆流而上。
郑兆安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是护卫背着前进。
他们一行,很快看到了热火朝天的大坝建筑工地。
也是不凑巧,郑兆安若能早一日赶来,还能见到亲爹。
如今亲爹因事返回,干爹还在。
杨金水在场,郑兆安的两个小妾,也就被带了过来。
这不是郑兆安关注的重点,他可不希望新安江大坝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他的要求不高,能挡住端午汛,那就足够了。
但实际上,大明中晚期,官员上下其手,再好的蓝图,也无法落实。
围堰已经挖出,人力抽水机,正将围堰内的积水排出去。
作为地基的松木已经泡在桐油中,浸泡两个月是最低时限。
好在附近山林松木众多,砍伐之后,顺江而下,很容易来到工地。
除了这些,还有砍伐竹林,编制竹笼的。
杨金水对水坝不感兴趣,他工作重点,放在织厂选址上。
按照设计图,会有一排水车安装在水坝上。
最佳的织厂位置,便是与水坝同一条直线上。
然而这样平整的土地,并不多。
反倒是水坝下游一里处,有一大片“空白”荒地。
那么大的面积,建造数十上百个织厂不成问题。
再加上对岸也有不少类似荒地,织厂最多能扩建到两百个。
可问题是,如何将水车的动力,传向一里外的织厂。
在大明范围内,只有简单的齿轮啮合结构,能量损失超过六成。
因为材质原因,无法承受大功率输出,导致其成为易损件。
再次见到干爹杨金水,郑兆安又看到了他眉间的阴郁。
这么好的东西摆在眼前,却没办法使用,他很痛心。
就像官员看到老百姓手里有钱了,他没法将之剥削过来,同样痛心疾首。
技术问题先抛到一边,杨金水开心地向郑兆安展示他的规划。
仿佛他有点石成金的能力,那片荒地,将是一大片织厂。
这里生活区,那里是工作区。
“没有放松休息的地方么?”
郑兆安听干爹介绍完,疑惑道。
“他们是牲口,不配放松休息。”
杨金水对如此规划很满意。
“干爹,他们有工钱,会攒钱,我们需要把这些钱赚回来!”
郑兆安忍着恶心,将这话说出口。
此刻,他就像万恶的资本家。
为了攫取、榨干织工的最后一丝价值,而谄媚当权者。
“用钱庄,回收他们手上的工钱,用青楼,掏空他们的钱袋子,用赌场,让他们背上赌债。”
郑兆安每说一条,杨金水的眼睛就亮一分。
看来,除了让他们三班倒地织布,还要用各种方法,把他们的钱榨干!
“这都是后话,听闻你游学一月,有何收获?”
杨金水得了新思路,因为技术问题而导致的阴郁,消散干净。
说起收获,那太多了,以至于郑兆安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