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时分，陆十九直奔锦衣卫衙门点卯。
苏烟棠被安置在下民区的一个小院落，两进两出，与苏府的气派比自是天差地别，但胜在安静，闹中取静。
附近的宅子大多如是，这一带都是富家老爷们在外安置小妾用的。
白日里清净的不行，入夜时分躁动的不要不要的。
院内有梅花两枝，凌寒独开，麻雀伊伊，多了一丝暖意。
宅院乃一江洋大盗所留，半年前负重伤，落入陆十九手中。
在陆十九回忆大哥悬赏价格的时候，大哥先一步掏出两张房契来。
一张赠予官爷，一张希望官爷帮忙将其小妾接到京城安置过几天富贵日子。
陆十九怜大哥不易，忙活一辈子都未能在京城住上一日，遂勉强应下，放大哥离去自生自灭。
后来大哥被锦衣卫抓到，严刑拷打致死，还被领了人头赏钱。
不得不说江湖人的嘴是真硬，大哥至死都没透露房契这茬。
陆十九感念大哥义气，帮大哥去寻小妾完成遗愿。
结果发现这妾于半年前就和帮派二当家私通，大哥的行踪线索都是这对儿狗男女透露给官府的。
大哥为绿林平添一抹新绿。
陆十九考虑到如果把这妾氏和她相好的一起接来京城居住，大哥肯定不乐意，陆十九又不喜欢棒打鸳鸯，遂怒斩二人，送去和大哥团聚。
一家人团结有爱，自然应该整整齐齐，凑一桌斗个地主也好。
陆十九就这样平白多出两处房产。
古语有云：莫使人间造孽钱。
陆十九一直没住，这两处房产也便一直闲置，不想今日派上用场。
苏烟棠被陆恩公从牛皮囊中抱出，一身的血腥气让她干呕不止。
此时她对这位恩公又气又恨。
让人扮牛，还屁股上给了好几脚，欺人太甚。
她咬着小银牙，恨不得把这人生吞活剥。
陆十九没理她，上街买了两包油饼，两包素丸子，一袋肉包，还有几根油条，给她也捎了一份。
临走前，不忘大门布置两层禁制机关，一层防盗，一层防窥。
在外面即便隔着门缝看，顶多也只能看到院内一个丑妇人，但若再推门，就有毒针飞出。
……
太阳温吞的挂在天上。
陆百户吃着肉包走在路上，边走边吃，和每个遇见的熟人亲切的打着招呼。
显然陆大人的吃播和和蔼亲民已经成为大魏京城一道美丽风景。
昨夜白雪在脚下咯吱作响，有美食时，最易让人忽略严寒。
可陆百户昨个早上才喊口号要减肥的。
“不要肥肉，不要懒惰，”
陆大人路过一个煎饼摊的拐角人停住了，
“不要葱花，不要辣椒，不要香菜，五个，谢谢！”
胖百户惹来一片欢声笑语。
“笑毛线笑，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别起哄……再说了，前面吃的都是减肥餐，现在的才是正餐！”
大人可爱涅！
就像陆十九平日对同僚们所言，“百姓爱看，演演无妨。”
换做别人，莫说百户，总旗，就是个缇骑百姓也唯恐避之不及，但对于胖大人甚至可以开开玩笑。
一来一去，中间要丧失多少打探底层情报的机会？
一个人若是喜欢你，就啥都愿意跟你分享。
半炷香后，大椿堂。
锦衣卫有三十六堂，每名千户自辖一堂，统一接令，单独办公。
据说巅峰时，锦衣卫有一百零八堂，十余万人。
至于堂名，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一直到饕餮九幽，包罗万象。
青龙因避讳天子真龙被改为青雉堂，至于大椿堂，排在最后吊尾。
往往堂口排名，最能看出千户地位。
人越红，堂口越靠前。
锦衣卫衙门中，凡横着走的，必是青雉白虎朱雀玄武前四堂莫属。
点卯完毕。
陆十九仰躺于太师椅上，脚搭在桌边，一抖一抖，快活的啃食着油饼。
大厅只他单独一人，颇似吃独食。
缘因他比别人少一环而已。
点卯流程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每日报数，谁当值，谁散值，谁出差，谁请假有事，合计几人，实到几人，然后被主簿一一记下，再层层上报。
这样的好处是可以做到纸上有数，方便调度。
二是防止有人挂虚职领人头俸。
锦衣卫归天子直辖，不比地方。
点卯完毕后，锦衣卫还有一项流程，便是排队去镇魔塔除煞。
锦衣卫常年从事监察百官，缉盗捕凶，杀妖惹魔，身上煞气往往越积越重，时间久了再强的武夫都扛不住，会损人气血，坏人根基。
死于疯魔，积郁，阴癸，走火入魔，意外凶杀，突然暴毙的，常年有之。
昨日还五大三粗精壮饱满一条鲜活的汉子，今日可能说没就没，说不出的诡异。
后来朝廷联合佛门，推出了这项除煞服务。
受到广大锦衣卫差官欢迎，感恩戴德。
镇魔塔内有三十六根降魔杵，每降魔杵通往地下两米，通过一根金丝连接佛像，至于佛像后面秘密，外人无法得晓。
锦衣卫差官只要用手轻触降魔杵，便可一丝丝消解煞气。
陆十九因为『沧溟图谱』的原因，体内没有煞气，因此是少数几个不去除煞的人之一。
这项服务起初时候是免费的，后来朝廷觉得佛门高僧辛苦，所以收一成锦衣卫差官当月修行值，作为报酬，以灵石计算。
很多人觉得合理，毕竟免费的慈悲做不长久。
又因为除煞要用手去摸降魔杵，于是这项费用，被大家戏称为“过手费”。
这服务刚施行时确实挺好，因为并非义务，以此大家练武修行也很积极，都想多练上三分，好积攒下灵石。
灵石是朝廷统一下发的佛门珠子，练武时随身携带，会自动吸纳入灵石一部分，专供缴费。
当然，也可以用于直接吸纳修行，或者交易，只是练武之人，有几人舍得如此奢侈？毕竟炼几颗合格的灵石出来，最少要以半月修为无寸进为代价，这么珍贵的东西用来除煞、除不祥保命才是上上之选。
因此身在锦衣卫，真的应了那句话：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语成谶！
“除煞”陆十九去且只去过一次，当踏进镇魔塔的时候，当面看到的是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的佛像带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陆十九第一反应：想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