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是死物就方便多了。”
言外之意,自不多言。
陆十九的话让阿福眉毛一跳,她心突突的,一脸怨恨。原来这坏人还是想要她死啊。
陆十九毫无道德压力叹息着,
“可惜,可惜。”
这几日洛神都闹的厉害,出入皇城抑或是远行,都无法绕开锦衣卫。
即便陆十九身为锦衣卫百户,有腰牌的情况下出趟城也要面临七八道关卡的盘查,若是再带个姑娘,很难不暴露。
陆十九想的自然不是要杀她,只是……如若这姑娘不是活物,便可装进储物法宝,便无需躲躲藏藏了。
可惜~……
越是在锦衣卫呆的久,越能体会到朝廷鹰犬的凶恶。
若是不进城呢?
那麻烦更大,今晚跑路,明早就能被朝廷大通缉,约等于不打自招,畏罪潜逃。什么杀慈惠和尚,拐带苏烟棠,还有一些对不上的死账,冤假错案,偷盗,通奸,叛国,都会挂到一个叫陆十九的百户头上。
多事之秋,跑了就是平账大圣……
困难摆在眼前,怎么办?
陆十九来回走着,火光映着他那张俊秀无瑕的脸。
忽的一拍大腿,
“有了…”
陆十九眯着眼睛,芒光四射。
“阿福,你识字吧?可以帮我个忙么?”
座右铭最近懈怠了,不然早该想到。
篝火微光中,阵阵恶寒将陆十九最后的善良群殴至死。
“嗨,妹子~五百字天道誓言了解一下。”
阿福以为陆十九想到了解决困境的答案,谁知是找到了解决她的答案。
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哥哥幽默涅!
寥寥五百字,将一对陌生男女在郊外偶遇及所有不能说的秘密涵盖的一览无遗。
“念吧,念完我们就能行动了。”
陆十九怕阿福冷,贴心的给篝火添了些柴,阿福借着零星火光,看着歪歪扭扭蚯蚓一样的字迹,缓缓开口,
“我阿福对天发誓……”
“停!停!停!你现在不是阿福,你是苏烟棠。”
小心思被看穿,苏烟棠尴尬吐了吐小舌头,无辜的眼神夹着些许埋怨。
“可是,恩公你说让我叫阿福的。”
“嗯,是说过。不过现在你可以是苏烟棠。读完你继续叫阿福。”
“喔!”
苏烟棠可怜巴巴的只好认命……毕竟恩公提醒她第三遍了:能活下去,已是幸运。
……
半个时辰后。
陆十九带着阿福出现在一条小溪边。
附近荒烟蔓草,月黑风高。
一旁的小树上,拴着一头老水牛。
阿福被陆十九用一条布带蒙上了眼睛,恩公凶巴巴的,她坐在远处不敢动。
坏恩公特意叮嘱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可恩公的声音还是太大了,像是颂了一段佛语,又念过一段道经,还似乎夹了一些儒法……没想到恩公博学广志,还是个大才。
阿福一时八卦心起,听的入神,侧脸斜耳倾听。
只是,听恩公在和牛开始对话呢喃或者说谈心,声音时断时续,随风来去……感觉怪怪的。
“牛兄啊,救人一命生……七级浮屠。你是碰到我,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积攒了足够……”
“这世界没有平白无故的相遇,你要相信一切皆是天意。”
“你来人间一趟不易,不如今晚……你就……从了我……你也早些解脱,早得快乐。”
“你活下去,也不过是为人干活,日日劳作不辍,待老了被人剔骨吃肉。庖丁解牛听过没?那是歌颂庖丁的,你只是食材背景板。即便你产下子嗣,不过复刻你这一世苦难……何必?”
“只要过了今晚,……你可以少走三十年弯路。你助我一臂之力,六道轮回中也积累些功德,来世为人,概率很大的。信我!”
阿福觉得很怪,只觉得恩公在闲的无聊和牛演戏。
阿福经常见这种人,自己的婢女和奶妈都是,有表演欲望,动不动就一人分饰两角,自娱自乐。
两人凑一起时,总会让她喜不自胜,捧腹大笑。
可阿福不知,若是她摘了眼罩,会感觉更怪。
陆十九解开老牛绑绳,老牛哞哞两声似是感谢,用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望向陆十九,无尽言语咀嚼其中。
老牛静静的双膝跪伏在陆十九脚下,低头叩首。
叩到第三下时,老牛自刎于剑尖。
陆十九拍拍老牛脖颈以示安慰,也算送行。
陆十九确认脑海中沧溟图谱功德没有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安乐死就是好,劝一劝,陆十九避免了杀业,不用减功德。
三遍诵经声轮番超度,有佛教木鱼,道家法铃,儒家静心筝,老牛走的相当体面。
陆十九是个重诺守信之人,答应老牛了,便一样不少。
至于用别家术法的问题,师尊镜辞仙子说过,‘原则上不支持’。
道门话术,字字珠玑。
这句话就很考验一个人悟性。
就像前世网友见到富婆的反应,不懂事的还在叫阿姨,懂事的都已经让阿姨叫了。
个人有个人的悟性。
接下来,陆十九用剑尖划开老牛肚皮,掏去脏器,然后唤阿福至近前。
“冷不?”
“恩,有点!”
“没事,马上就不冷啦。不过你得听话,坚持到我们进城。”
......
晨光微熹,金鸡破啼。
约莫五更天时,长庚升起,陆十九牵着一头老水牛来到京师白虎门。
其样貌已然恢复成那个又胖又丑的陆百户。
不过当下模样颇为狼狈,脚踩泥泞,皂衣披尘,发间挂着两根枯草枝而不自知,肩上扛个空鱼竿,腰挂破鱼篓,渍渍往外漏水。
老水牛抖了抖牛角,陆十九当即拍拍安抚,其乃苏烟棠所化。
自下山后,陆十九学了些魔门手段,如缝尸,画皮,淬毒,造畜术,有时候,不得不夸魔门聪慧,陆十九只习得皮毛略施手段便已能派上大用场。
大概原理类似舞狮,不过陆十九缝合技术天衣无缝,水牛皮浑然天成,看不出一点破绽。
苏烟棠钻进水牛皮中,与真牛无异,眼睛看着还灵动些。
“哟,陆百户这是顶着大夜钓鱼去了?”
守城门的锦衣卫缇骑查问,看陆十九打扮和浓重的黑眼圈,便猜出一二。
陆十九例行公事递上腰牌,
“嗐,别他娘提了,有讷么大...一条灵鲤,”陆十九胳膊比的比鱼竿还宽广,“少说也得五十年以上鱼龄,说不准就是个锦鲤美娇娘...真他娘的晦气,居然跑了……”
“嘿嘿,陆大人,你钓鱼就钓鱼,这牛是...?”
“草,忘说这茬了,就他娘这头牛后面哞老子一声,把鱼给惊了~你说我能饶它?冤有头债有主,红孩儿跑了,那就牛魔王抵债!”陆十九说着,给牛屁股踢上一脚。“拉回去能养养,养不了炖了吃肉!”
苏烟棠不吃疼,发出哞哞的叫声,惹得一众吏目捧腹。
陆十九取回腰牌顺手牵牛进了洛神都,迎着金色曦光扬长而去。
不一会儿,小旗官在城头盘问城下。
“陆百户和牛啥子状况?”
“还能有啥?钓鱼佬,鱼不走空顺的呗!王头儿你又不是没钓过鱼...这还不懂?”
缇骑一拍大腿,懊悔不已,
“哎呦卧槽,忘了问他在哪条河钓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