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药坊。
其实就是药材坊市和炼药公会的统称。
这里聚集着药农药贩，还有江湖术士，蛊师，毒师，药师，丹师，由炼药公会统辖管理，最后形成的一个半官方组织。
依附于朝廷，又不属于朝廷，有自己独立的话语权和定价权。
每年只给大魏宗室提供一定额的丹药折扣作为管理费，其余一切自理，上品优质丹药优先朝廷购买，而朝廷会安排人负责这里的治安。
正常情况下，炼药坊每年也会有不少的试药师死于药毒。
但今年不似往年，试药师死的特别多，成熟的试药师要七八年才能培养出一批，而今年每个月都接二连三的死亡。
以前大多归结为不小心，可目前的死亡状况开始超出运气范畴。
老试药师纷纷抬高价格，而新人很少再有愣头青往里闯。
蹊跷的是，即便如此，炼药坊每个月给朝廷上报的死亡人数，仍旧一直居高不下。
这个月，又已经有十二个人了。
一时间风言风语，这给炼药师公会的声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炼药师公会发现不妥后，第一时便上报朝廷了。
一来摘清自己，二来查明原因，挽回名誉，也还公众一个真相。
凌宝阁。
早上的药材刚拿去晒完，掌柜的坐在大堂里翻着账本，算盘声噼里啪啦。
阁内丹药，封入半透明瓷瓶，已经挡不住药香四溢。
曾经民间有个说法，在这等炼药阁里打杂，都能延年益寿，比正常人多活好几十年。
年轻的水生刚刚擦拭完一个巨大的釉色青花白瓷瓶，就脚下开始趔趄，只觉天旋地转。
明明刚刚还好好，突然就像癔症了一般，目光浑浊，口吐白沫，不要命的朝着大街上奔去。
“拉住他，捆上别让他乱动。”
店内伙计根本没敢上前，水生一路穿过廊道，步如僵尸般歪歪扭扭，横冲直撞。
冲出正门时，刚好撞到巡街的年轻锦衣卫小旗。
小旗用刀鞘一顶水生胸膛，水生如解脱般露出一抹诡异笑容，然后整个人僵硬着以刀鞘尖为支点滑到地上，打着摆子，脚和身体不停的抽搐着。
没几息，抽搐停了，人也过去了。
小旗用脚踢了踢水生胳膊，见没有动静，便命人把他翻身过来正面朝上，只见面色铅灰，印堂紫黑，眼角耳孔有血流出，满嘴白沫混着血丝，模样甚是凄惨。
小旗叫段青平，京城人，为人机巧，陆十九新近特意提拔的助手。
他扯开一角衣衫，蹲身下去，二指探向水生鼻息，朝身边同事无奈摇了摇头，“没气了。喊仵作来验尸。”
段青平起身时，刚好看到从另一条街姗姗来迟的胖百户。
与其他人对于陆十九心底的轻视不同，段青平表现的极其尊重。
“头儿！”
段青平起身双手抱拳于额前，头埋低到乌纱帽贴于手背，保持静止姿势。
直到陆十九走到近前拍了拍他肩膀，段青平才抬头。
“怎么回事？”
“回头儿，这月第十三个了！”段青平声音谦卑，语气浑厚。
陆十九抬头，看到凌宝阁的招牌，并未进入。
店内掌柜和伙计也在此时冲出大街。
与水生平日相处近些的伙计丫头，此时都声泪俱下，渐渐埋没两眼的惊恐。
老掌柜此时也抽了抽鼻子，低头催泪。
毕竟当着官差的面死人了，不管真假，还是要哭一哭的。
陆十九把段青平拉到一旁交谈，
“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仅凭一个死人，无法断定痹症。
而是看这水生的样子，属于长期试药积累药毒所致。
“目前没有，已经去请仵作了。不过这人发作的时间有些巧，不当不正的刚好赶在我来到门口时。”
“你意思是，专程想死给我们看的？”
陆十九眸光跳动了一下，似乎案子不像预想的那样简单。
“回头儿，这只是我个人的直觉。”
陆十九‘嗯’了一声，段青平做事他放心，“回头把最近几家死过人的店铺查查，务必查清死人的数量，死人的次序，还有每家几个，务必给我一个精确的数字。”
“是，头儿～！保证漂亮完成任务。”段青平面带喜色，查案他还比较稚嫩，这次陆头儿能把这样艰巨的任务单独放心交给自己，他说不上的感激，年轻人干劲儿就是足啊。
“对了头儿，缝尸铺那边你去过有什么线索没有？”
“目前还没，那边缝尸人白天睡觉，晚上才开门。当然，也有可能是提前接到暗报，有意避开我们。我已经安排了几个眼线盯梢。”
陆十九转身偏偏凑到段青平耳边，
“等下我安排人把盯梢的撤了，你悄悄的再安排人无缝衔接。给他们来个螳螂捕蝉，看看效果。还有，找个机灵的单盯一下这个掌柜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陆十九看不到恶念的人不多，但灵宝阁掌柜整个人气发黑，绝非一条人命能养出的。
命案刚发生在他家，不查他查谁？
段青平竖起大拇指，“头儿，姜还是老的辣。”
段青平再次确认自己的判断，自己老大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和善。
他绝非大家眼中看到的那种贪财好色一无是处的饭桶。
要真是那样，试想一个又胖又丑，又贪财，又不能打的人，又怎么能混成锦衣卫的百户呢？
当然，除非...他上头有人。
但无论哪样儿，段青平觉得都得抱紧陆老大的大腿。
跟着大哥有肉吃！
“放心，我马上着手安排。”
“好，你办事我放心。”
话音未落，陆十九的身影已然不见。
段青平机敏远眺，终于发现自己老大在一个巷子口追野狗呢，边追边骂骂咧咧，“别跑，你站住，哪来的野狗朝我汪汪...别让我逮着你，不然非要把你剥皮涮着吃！你们几个，分散开，非要抓着它不行。”
陆十九不光自己追，还指挥着一种手下抓狗，这场面就比较辣眼睛。
段青平嘴角微抽，有那么一刻的恍惚。
难道这回真是自己看错人了？
那边陆十九一路追着野狗，跑过几条巷子。
渐渐的能跟上他的手下也不多了。
直到走入宝盆巷，陆十九表情变得肃穆僵硬。
鎏金刀刀鞘半空一横，脚下步子急忙刹住，再未敢寸进半步，
“前面宝盆巷，都别胡来！京师四禁，无一善茬，不听劝阻者，后果自负。”
“他奶奶滴，收队，收队！为条野犬，莫要白搭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