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过后,书房的电脑屏幕亮起,分割成两个视频窗口,无声地发出了邀请。
这次是三人各自对弈,亚当同时对弈克里斯和安娜,他们两人也是一样。
克里斯在纽约平安镇,他自己的房车里;安娜则是在兰开斯特郡一间地下室的研究室,两盘国际象棋在电脑屏幕上同时展开。
亚当的身体微微前倾,鼠标偶尔轻点,落子干脆果断。
屏幕上的黑白棋子在两个战场无声厮杀,攻防转换,精妙计算在方寸间激烈碰撞。
三人对弈中,还互相交流了各自的近况,让亚当高兴的是,也许是他与克里斯最近的生活让安娜难得产生了一些好奇。
她提出了好几个问题,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加强身体的恢复训练,毕竟她只是平时更喜欢将所有的心神沉浸在思维空间里,身体其实是可以通过运动进行训练恢复的。
时间在高度专注中流逝得飞快,窗外,夕阳已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
两盘棋都只行至中局,战况正酣。
“暂停吧。”亚当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他一直在控制自己大脑的计算,毕竟197的智商相比较187,其实是很大的提升,最好的计划是后面慢慢展露出变化。
“明天新警官上任,不能下得太晚,晚餐时间也到了。
棋局存档,下次继续。”
屏幕上的克里斯和安娜都点了点头,视频连接断开,书房重新陷入宁静。
……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进车窗,亚当的福特F150猛禽停在瑞文大街30号——一家名为“幸运典当铺”的二手店门前。
他从柜台后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店主手中,接过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的长条状物品。
纸被小心地揭开一角,露出里面金红色相间的精致皮革和巨大的金属扣环——那是糖果·贝兹曾经WBA轻量级拳王的金腰带。
亚当重新仔细包好,放入准备好的黑色礼盒中,开车赶往戴维斯酒吧,继续开了几分钟后,再经过一个下坡就看到了酒吧建筑与旁边的仓库阁楼。
戴维斯酒吧的红砖外墙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褪色,砖缝里积着经年累月的尘垢。
那块缺笔少划的霓虹招牌“戴维斯酒吧(S.W.& C.S. DAVIS FORGE)”昏昏地闪烁着,前面延伸出简易的铁皮廊檐,不远处还有一个带外置铁楼梯的二层小阁楼仓库。
推开沉重的旧铁门,一股浓烈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陈年威士忌的醇香、廉价烟草的辛辣、隐约的汗味和旧皮革的气息,沉淀在每一寸空气中。
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空间,吧台木面伤痕累累,布满刀刻的痕迹和烟头烫出的黑色烙印。
几张廉价高脚凳随意地散在吧台前,几张同样饱经沧桑的桌子散布在稍远的地方,最里面,一张老旧的台球桌占据了角落,墨绿色的绒布多处破损,露出了底下暗黄的木板。
角落里的点唱机正沙哑地播放着一首布鲁斯老歌,慵懒哀怨的旋律在浑浊的空气里飘荡。
吧台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用力擦拭着吧台。
听到门响,他转过身,正是糖果,全名苏格·贝兹。
岁月在他黝黑的脸上刻下了深刻的沟壑,花白的短卷发倔强地贴在头皮上。
看到亚当,老拳击手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纯粹的惊喜。
“亚当?”糖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god!欢迎回来,孩子!”
他放下手中的抹布,宽厚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笑容,露出整齐的白牙。
关于老沃尔夫的哀悼,已在葬礼上完成,此刻无需再提。
亚当走上前,将那个沉甸甸的黑色礼盒放在吧台上,轻轻推了过去:“一点心意,糖果。”
糖果粗壮的手指带着疑惑打开盒盖,当那条熟悉的金红色腰带映入眼帘时,他整个人僵住了几秒。
时间仿佛凝固了,酒吧里若有若无的音乐、角落里酒客的低语,都消失了。
糖果死死盯着那条象征着他生命中最辉煌岁月的腰带,呼吸变得粗重。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粗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地抚过冰冷的金属扣环和依旧闪亮的皮革纹路。
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他才抬起头,眼眶竟有些泛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哽咽:“亚当…这…谢谢。
我只是…只是教过你几手花架子,在你还那么小的时候…”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自己刚从州立监狱出来,满身晦气,走投无路。
是老沃尔夫给了他一份在庄园看管猎犬的工作,同时默许他教那个早慧却安静得出奇的孩子一点拳击防身。
亚当只是笑了笑,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手艺没丢吧?来点喝的,老规矩。”
“当然!”糖果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动作麻利地拿出两个厚实的威士忌杯。
一瓶深琥珀色的波本和一瓶颜色略浅、带有独特谷物香气的米切特威士忌(宾州本地骄傲)被放在吧台上。
冰块叮当作响,琥珀色的液体注入杯中。
“敬老沃尔夫,”糖果率先举杯,声音低沉而真挚,“也敬你,亚当。”
“敬我们,敬女妖镇。”亚当的杯子与他轻轻相碰。
一口波本,一口米切特,波本的辛辣醇厚和米切特独特的谷物甜香在口中交织。
亚当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整个酒吧,吧台边零星坐着几个沉默的老酒客,像酒吧本身的陈设一样老旧。
台球桌旁,三四个穿着工装裤、肌肉结实的中年汉子正围着球桌,叼着烟,粗声大气地争论着76人昨晚的比赛,烟灰簌簌地落在破损的绿绒布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粗粝的、属于宾州小镇底层生活的真实气息。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卡座,最终落在一个靠墙的空位上——丽贝卡今晚没有来。
糖果给自己又倒了一点米切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条静静躺在打开的礼盒中的金腰带上,眼神复杂。
亚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抬起头,望向吧台后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挂着一张镶在简陋相框里的老照片,照片有些泛黄模糊,但依然能看清一个年轻、强壮得如同黑豹般的黑人拳手,戴着拳套,在聚光灯下正凶狠地挥出一记重拳,对手的面孔因冲击而扭曲。
照片旁边,是一个空置的挂钩,形状大小正好与礼盒中的金腰带吻合。
亚当用餐刀轻轻点了点那张照片的方向:“那是你巅峰时期的比赛吗?轻量级拳击赛上?”
糖果转过身,凝视着照片里那个年轻、充满野性力量的自己,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时光之墙。
他灌了一口威士忌,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No,我当时已经29了。
照片拍的那一拳,差点把对手的下巴打飞。”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平淡,“一场头衔赛,打得很艰难。”
亚当咀嚼着鲜嫩的牛肉,饶有兴致地问:“打了几个回合?”
“第八个回合,”糖果的声音沉了下去,眼底却闪过一丝当年擂台上才有的锐利凶光,“才把那个狡猾的motherfucker击倒。
他是个左撇子,出拳角度刁钻得像毒蛇,脚步滑溜得很,费了我很大劲。”
回忆让他的指关节下意识地收紧,仿佛再次感受到了拳套皮革的触感。
“这条腰带呢,”亚当放下刀叉,目光落回礼盒中那条象征无上荣耀的金红腰带,语气带着探究,“你当时守了多久?”
“十八个月,成功卫冕了两次!”糖果的声音猛地拔高,胸膛挺起,一股纯粹的、不容置疑的骄傲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沧桑,像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他黝黑的脸上焕发出惊人的神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聚光灯和呐喊声包围的拳台中心。
“整整十八个月!想把它从我手里夺走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们都得先问问老糖果的拳头答不答应!”
他举起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眼底的火焰。
亚当举起自己的酒杯,向这位曾经的拳王致以无声的敬意。
糖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显然很受用。
几杯威士忌下肚,亚当体内被强化的新陈代谢系统早已高效地将酒精分解殆尽,只有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头脑依旧清醒。
他看着糖果沉浸在昔日回忆中的脸庞,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以你的眼光,如果换作是巅峰的你和我,分别对上当年那个左撇子,你觉得需要几回合能解决他?”
糖果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放下酒杯,杯底与吧台木面碰撞出沉闷的轻响。
他缓缓抬起自己布满老茧和裂痕、指节粗大变形的手,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端详着。
这双手,曾经缠绕着绷带,戴上拳套,在聚光灯下挥舞出决定胜负的弧线,击倒过一个个强敌,捍卫过至高的荣誉。
如今,它们每日接触最多的,是冰冷的玻璃杯、油腻的抹布、沾满酒渍的吧台……还有这条失而复得的、象征着过去的冰冷腰带。
他慢慢握紧拳头,指关节发出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噼啪声,如同枯枝在火中爆裂。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亚当,仿佛穿透了酒吧斑驳的墙壁,看到了遥远擂台上那个难缠的左撇子对手。
“三回合,最多三回合,25岁的我能把他打得跪在地上找牙!
让他知道糖果·贝兹是他的Dad!”
糖果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铁砧上,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凶悍和自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你的话,我猜不到。你要告诉我吗?”
“Seriously, pick a round,1 through 8,...I can put him down in any one of 'em.“
(“说实话,可以在8个回合选一个,其中任何一个(回合)。”)
糖果将信将疑中感到深深的震惊,他既觉得荒谬,又深知眼前的年轻人不会对自己说谎。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亚当拿起酒杯,将杯中最后一点米切特饮尽。
果然,他现在有着两个人的性格特点,换作是原来的亚当.沃尔夫绝对不会这样说出自己的部分实力,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现在有挂,深蓝、加点!
亚当放下空杯,站起了身:“糖果,后面会有机会让你看到我出手的。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去警署报到,不能多喝了。
下次我们一定多喝几杯,好好聊聊。”
糖果眼中的凶悍光芒迅速敛去,重新被温暖的笑意取代。
他理解地点点头,伸出那只粗糙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亚当的肩膀,力道依旧沉实。
“去吧,小子!穿上那身制服,好好干!
记住,拳头有时候比警徽更有力,但脑子永远比拳头更管用。”
他顿了顿,语气真诚,“有空随时过来,吧台永远给你留个位置。”
亚当推开门,步入女妖镇带着凉意的夜晚,酒吧内昏黄的光线在他身后合拢,接着福特F150猛禽划破黑暗,驶向了小山上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