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木屋视线之外,远离了赵曦的听力范围。桃花的香气依旧浓郁,气氛却凝重如铁。
杨向天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绘制精细的羊皮地图,粗暴地塞到吕天明手里。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魔域“死魂谷”外围的复杂地形,以及一个用朱砂重点圈出的、极其隐秘的入口坐标,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标注着结界薄弱点和开启的大致方法。
“拿着!”杨向天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这是死魂谷外围的地图和那女人被囚禁之地的入口!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欺骗我的代价!”他逼近一步,半神巅峰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吕天明,眼神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杀意,“若敢耍花样…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吕天明强忍着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接过地图,快速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郑重收起。他迎着杨向天噬人的目光,坦然道:“前辈放心,晚辈以性命担保,救出娘亲后,定告知表兄下落!他如今…就在金刚国境内!”他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说出征武王养子的身份。
“金刚国?!”杨向天眼中精光爆射,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怀疑和愤怒,“你敢耍我?!”
“前辈息怒!”吕天明连忙解释,语气诚恳,“晚辈绝无虚言!表兄确实在金刚国!只是具体方位牵涉甚广,需晚辈亲自确认一些细节,以免误导前辈,再生波折。待救出娘亲,晚辈定当详述,并亲自引路!”他需要时间,也需要救出母亲后,有父亲在场作为保障。
杨向天死死盯着吕天明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找出撒谎的痕迹。半晌,他重重哼了一声,强压下立刻逼问的冲动。毕竟,儿子的下落是他最大的软肋,他不敢赌。
“哼!谅你也不敢!”杨向天收回部分威压,语气依旧不善,“我让雄儿跟你们去!我就不前往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烦躁,“我怕到时候…见到吕天眾那个混蛋,会忍不住当场撕了他!坏了救人的事!”
吕天明心中一动。让杨向雄同行?这个半神巅峰、心智单纯的“战神”级战力,无疑是救母行动的强大助力!他原本只求得到母亲的具体位置,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他立刻躬身应道:“多谢前辈!有表兄相助,救出娘亲的把握更大了!”
两人回到木屋。杨向天走到依旧在傻笑着扒饭的儿子身边,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杨向雄那如同岩石般宽厚的肩膀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雄儿!”杨向天的声音异常严肃,一字一句,如同下达军令,“你!记住爹的话!跟着这个人!”他指向吕天明,“去救他娘亲!保护他!别让他死了!听明白没有?!”他深知儿子心智单纯,必须用最简单直接、反复强调的命令。
杨向雄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纯真的傻笑,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吕天明,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记住爹的话!保护他!别让他死了!”杨向天不放心,又凑近儿子耳边,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杨向雄再次点头,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赵曦也走到儿子身边,温柔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眼中含着泪光,却带着鼓励的微笑:“雄儿,要听天明弟弟的话,保护好他,帮他把娘亲救出来,知道吗?就像…就像你爹保护娘一样。”她知道儿子虽然傻,但对“保护”这个指令,有着近乎本能的执着。
杨向雄似懂非懂,但看到母亲温柔的笑容,他笑得更加灿烂,再次用力点头。
离别时刻,夕阳为无边的桃林镀上一层金辉,花瓣飘落如雨。赵曦站在木屋前,目送着儿子杨向雄那高大如山的身影,跟随着吕天明,一步步走入绚烂的花海深处,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为了失散多年的姐姐,也为了那个可能尚在人间的儿子。
而杨向天则站在妻子身后,面色沉凝,目光复杂地追随着远去的背影,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再次握紧。
告别了桃花灼灼的隐秘桃源和心事重重的姨娘赵曦,吕天明带着心智单纯却实力恐怖的“表兄”杨向雄,踏上了通往东南方古元城的漫漫长路。
归心似箭。或许是对大哥天霸、妹妹阿倩和父亲吕天眾的深切思念,又或许是深知即将深入魔域死魂谷九死一生,吕天明迫切地想先回家一趟,再看一眼至亲,再感受一次家的温暖。身边有杨向雄这样一位半神巅峰、甚至触摸到战神门槛的强者同行,本应是极大的助力,足以让任何人心安。然而,对于吕天明而言,接下来的旅程,却成了他此生难忘的噩梦开端。
如果说古元国是饱经战乱、秩序摇摇欲坠的人间地狱,那么毗邻的无佣国,则是不折不扣、弱肉强食的十八层炼狱!
这里没有统一的王权,没有有效的律法,只有无数大大小小、如同毒瘤般盘踞各处的佣兵团!他们大多是来自各国的好斗分子、亡命徒、被通缉的罪犯,被金刚帝国这样的强国雇佣去打仗,或是为了争夺地盘、资源而互相厮杀。当没有外敌可战时,他们便将屠刀挥向更弱者。
吕天明的所见所闻:
血与火的炼狱图景他们途经一座曾经还算繁华的小镇,看到的只有断壁残垣和尚未熄灭的余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气。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平民的尸体,老人、妇女、孩童…死状凄惨。一队刚刚血洗了此地的佣兵,正如同鬣狗般在废墟中翻找着值钱的东西,发出肆无忌惮的狂笑和粗鄙的叫骂。一个试图保护自己最后一点口粮的老者,被佣兵头目随手一刀劈成两半!
在一条干涸的河床旁,他们目睹了两支佣兵团为争夺一处水源地而爆发的血腥混战。数百人如同疯狂的野兽般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怒吼声、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河床便被鲜血染红,尸体堆积如山。胜利者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开始瓜分战利品和俘虏的妇孺。
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如同牲口市场般的“奴隶集”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平民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铁链拴着,任由佣兵们像挑选货物一样审视、估价、买卖。绝望的哭泣和麻木的眼神,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
这就是无佣国!人命贱如草芥,杀戮是唯一的法则!佣兵在百姓眼中,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魔!
然而,在这片绝望的炼狱中,杨向雄的出现,却如同投入黑暗的一束奇异光芒。
令人惊奇的是,那些凶神恶煞、无法无天的佣兵,远远看到杨向雄那魁梧如山的身影,以及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懵懂的傻笑时,竟无不脸色剧变!上一秒还在疯狂厮杀、劫掠的佣兵,下一秒便如同见了鬼般,仓惶地收起武器,带着抢来的财物和俘虏,以最快的速度作鸟兽散!仿佛慢一步,就会被那尊行走的煞神碾成齑粉!杨向雄所过之处,竟形成了一片诡异的“安全真空”!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饱受蹂躏的平民百姓。当他们看到杨向雄的身影时,眼中爆发出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发自肺腑的敬畏!如同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杨老大来了!杨老大来了!”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幸存的村落间传递。
衣衫褴褛的村民纷纷从藏身的废墟或地窖中涌出,不顾一切地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卑微的感激和热切的期盼。
白发苍苍的老妪颤巍巍地捧出珍藏许久、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一小块麦饼。
面黄肌瘦的孩童献上采摘的、带着露水的野果。
年轻的妇人则递上刚烧好的、冒着热气的粗茶…
“杨老大!您可算来了!”“杨老大!求您救救我们吧!”“杨老大!这是家里最后一点心意,您别嫌弃…”各种粗糙但饱含心意的食物和饮水,被一双双粗糙、沾满泥土的手,虔诚地奉到杨向雄面前。
每当看到这一幕,吕天明的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郁闷得几乎要吐血!这个在百姓眼中如同救世主般的男人,这个被尊称为“杨老大”的半神,此刻正用他那近乎残忍的“方式”,折磨着自己这个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