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镇的雨丝裹着寒意，在林家后山织成一片朦胧。林动站在祖祠斑驳的木门前，望着门楣上“林氏宗祠”四个大字被雨水泡得发涨，喉间泛起一丝苦涩。三日前林蟒派人送来的那碗“贬黜文书”，此刻还捏在他掌心，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上面用朱砂写着“逐出核心，看守祖祠”，末尾还盖着林蟒的私印，红得刺眼。
“林动，记住，你不再是林家弟子，不过是看坟头的活计。”林蟒当日的话还在耳边炸响，他甩袖时带起的劲风，掀翻了林动手中本就破旧的食盒，糙米饭撒了一地，被路过的狗叼走了半块。
林动垂眸盯着脚边那滩饭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听见远处演武场的喧闹——林枫正和几个旁系子弟比划，拳风带起的风声里夹杂着他们的哄笑：“听说那废物被赶到祖祠了？真惨啊，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嘘，小声点！”有人压低声音，“你不怕他记仇？”
“记仇？他现在连凝元境都不是，有个屁的仇！”笑声更响了。
林动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丹田空得可怕，像被挖走了一块根基，经脉里残留的刺痛还在提醒他——昨日他试着运转《凝元诀》，结果只引来了丹田处一阵抽搐，连半丝元气都没凝聚成。
“滚进去！”
守祠的老仆王伯扔来一串铜钥匙，重重砸在林动脚边。王伯从前是林啸的随从，如今见了林动却像躲瘟神似的，眼神躲闪，“晚上别乱走，祖祠的牌位……咳，你自个儿收拾吧。”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霉味混着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动望着空荡荡的正厅，数十块牌位在昏暗中静默，最中央那块刻着“林氏先祖林啸之位”的，边缘已经裂了道缝，积灰足有三指厚。
他默默拿起墙角的扫帚，竹枝划过青石板的声音沙沙作响。扫到第三排牌位时，他忽然顿住——那是一块最古老的牌位，比其他的都要宽大，材质泛着暗红，像是掺了朱砂的玉石。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勉强能认出“林氏远祖”四个大字，底座刻着些歪扭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爹说过，这是林家最早的老祖宗……”林动喃喃着，伸手去擦牌位上的灰。指尖刚碰到石面，一股凉意顺着血管窜上来，他猛地缩回手——牌位底座竟在发烫！
“错觉吧……”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底座缝隙里竟渗出一丝幽蓝的光，像极了深夜里狼的眼睛。
雷声突然炸响，一道闪电劈开云层，惨白的光映得祖祠亮如白昼。林动瞳孔骤缩——那底座的裂缝正在扩大，幽蓝光芒里裹着细密的黑纹，像活物般蠕动着。他下意识后退，却撞翻了旁边的烛台，“啪嗒”一声，烛油溅在底座上。
“嗤——”
诡异的是，烛油刚碰到幽蓝光芒，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青烟。林动瞪大眼睛，看见底座表面浮现出一行行细小的古字，像是用刀刻进去的，每个字都泛着血光：
“位…面…危…机…”
“《九狱…吞天…诀》…”
“吞…噬…为…道…”
“林氏…血脉…承…诺…”
“嗡——”
一声低鸣从底座深处传来，林动只觉耳膜刺痛，眼前发黑。等他再睁眼时，底座竟裂开了一道寸许长的缝，里面躺着块巴掌大的黑玉。玉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厚重感，像捧着块凝固的黑暗。
“这是……”林动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黑玉，一滴凝固的血渍突然从他指缝渗出来，落在玉上。
“嗡！！！”
黑玉猛地爆发出刺目乌光，那道裂缝“咔嚓”一声裂开，整块玉竟悬浮起来，悬浮在林动胸口三寸处。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涌入他脑海，像是被人强行塞进一把刀：
“亿万载轮回……吾以本源封魔……”
“此界将覆……唯血脉可续……”
“《九狱吞天诀》……吞天地，噬万灵……”
“九狱噬心……痛彻九泉……”
“成则掌源……败则永镇……”
“林动……汝之血脉……承吾之诺……”
“轰——！”
林动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黑玉却突然射出一道黑芒，没入他眉心。刹那间，他眼前的景象变了——祖祠的牌位上浮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每道光里都流转着细小的符文；地面的青石板下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无数光点，有淡青色的元气，有浑浊的土腥气，甚至还有几缕……黑色的雾气？
“这是……”林动瞳孔收缩，他突然能“看”到天地间的各种能量了！从前他修炼时只能模糊感应到的元气，此刻清晰得像摆在眼前的实物。更诡异的是，那些黑色的雾气竟主动往他鼻腔里钻，带着股腐肉般的腥气，他却没觉得难受，反而有种……饥饿感？
“咕噜——”
他喉结滚动，下意识张开嘴。一缕黑雾飘进嘴里，瞬间化作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喉咙往下钻，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可奇怪的是，疼过之后，丹田处竟泛起一丝暖意——那空荡荡的丹田，像是被填进了一粒沙。
“这是……《九狱吞天诀》？”林动想起记忆碎片里的名字，颤抖着盘膝坐下。他能感觉到，黑玉还在他识海里震动，像是在催促他什么。
“吞噬……吞噬万物……”
那道沙哑的意念再次响起，林动咬了咬牙。他想起今日被林枫踩碎的兽骨，想起昨日被克扣的劣质药液，想起柳婷甩在他脸上的婚书……这些屈辱像火一样烧着他的心。
“我吞！”
他猛地睁开眼，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印诀。刹那间，祖祠里的元气疯狂涌动，地面的土腥气、梁上的霉味、甚至连烛台上的蜡油，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向他。他张开嘴，这些驳杂的能量如百川归海般涌入体内，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噗——！”
林动喷出一口黑血，经脉像是要被撑爆。可他不敢停，咬着牙继续引动能量。他能听见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皮肤下有无数小虫在爬——那是被能量撑破的毛细血管。
“九狱噬心……原来这么痛……”他死死攥住胸口，指甲几乎要嵌进骨头里。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因为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的那粒“沙”在变大，变成了豆子大，又变成了拇指大……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突然消失了。林动瘫在地上，浑身都被汗浸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他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不是元力，而是一种更原始、更霸道的能量，像沸腾的黑铁，带着毁灭的气息。
“淬体境一重？”他震惊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从前他凝元境时，力量是绵长的溪流；现在这股力量却像炸雷，虽然微弱，却带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
“这才刚开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看向悬浮在识海里的黑玉。玉身的裂痕似乎淡了些，幽蓝光芒里多了几分生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破窗洒在牌位上。林动望着那排刻着“林氏远祖”的牌位，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很轻，却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蟒，林枫，柳婷……你们不是要把我踩进泥里吗？”
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扫帚，继续打扫祖祠。但这一次，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眼里有团火在烧。
“等我修炼到淬体境九重……等我拿到族比第一……”
“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
“莫欺少年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