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风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整个工作室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甜蜜爱意与冰冷杀意的恐怖气场,从他身上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潮水,席卷了整个大厅。那些矗立的白色“雕塑”,眼中似乎都闪烁起了与季风如出一辙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光芒。
它们不再是死物。它们是季风“爱之意志”的延伸,是这个“完美家族”的卫兵。
“抓住他。”
季风用一种情人耳语般的温柔声调,下达了命令。
轰!轰!轰!
距离路无为最近的几座“雕塑”,瞬间动了!它们以一种与“人体美学”完全不符的、野兽般的爆发力,朝着阴影中的路无为猛扑过来!它们沉重的身躯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几头苏醒的石像鬼。
它们的攻击,不带丝毫声息,却蕴含着致命的力量。
面对这围剿,路无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
他没有硬抗,而是脚尖一点,身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违反惯性的角度,向后高速平移,瞬间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万能钥匙】的权能,被他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运用。他“开启”了自己与地面之间的“摩擦力”,让自己的移动变得滑顺如冰。
“哦?有趣的能力。”季风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挂着那圣洁而诡异的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反抗吧,挣扎吧。越是挣扎,越能激发出你生命中最美的瞬间。这会让我的‘作品’,更加富有张力。”
说话间,又有十几座“雕塑”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它们配合默契,封死了路无为所有的退路。
路无为的眼神,依旧冷漠如冰。
他的大脑,在零点零一秒内,就完成了对当前局势的分析。
物理层面,他陷入了绝境。这些被改造过的“作品”,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常人,且悍不畏死。
唯一的破局点,在规则层面。
他必须摧毁季风的“意志核心”,也就是那个被高维污染的【爱】。
路无为深吸一口气,不再闪躲。他站在原地,面对着从四面八方扑来的白色死神,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沉入了【思想钢印陈列馆】。
“以馆长之名,调动所有权能。”
他下达了指令。
陈列馆中,【万能钥匙】的金光,与【拷问者之心】的黑芒,同时大盛!但他这次要做的,不是“融合”,而是“对撞”!
他要用最极致的【秩序】(钥匙),去撞击最极致的【混乱】(恐惧),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引爆一场概念层面的“核爆炸”!
——只为了,提取出那爆炸瞬间产生的、最纯粹、最本源的能量!
轰隆!!!
整座陈列馆,都为之剧烈震颤。金与黑的对撞,产生了一道刺目到无法形容的、纯白色的光!
这道光,不属于任何已知概念。它就像宇宙大爆炸奇点瞬间的光芒,蕴含着“定义一切”的可能性。
路无为的意志,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奇点之光”,将其化为一句言语,一句拥有“最终解释权”的……定义。
现实世界中。
就在那些“雕塑”的拳头即将触碰到路无为身体的瞬间,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中,不再是冷静,也不是冰冷,而是一种仿佛能洞穿万物本源的、绝对的“空”。
他张开嘴,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如同天道宣判般的声音,对着季风,也对着整个空间,说出了那句刚刚被“创造”出来的定义:
“——‘完美’,因‘残缺’而存在。”
这句话,不是商量,不是辩论,而是“立法”。
是一条在这一刻,被他强行写入这个空间,甚至写入季风认知底层的——新规则。
当这句话响起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了。
扑向路无为的所有“雕塑”,都僵在了半空中,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对面的季风,脸上那圣洁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茫然与困惑。
“你……说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一颗看不见的陨石,狠狠地砸出了一道裂缝。
路无为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手,对着离他最近的一座“掷铁饼者”雕塑,轻轻一指。
“若无‘残缺’作为参照,‘完美’本身,便毫无意义。”
他的声音,如同铁锤,再次敲击在季风的心灵之上。
随着他的话语,那座被他指着的、堪称完美的“掷铁饼者”雕塑,其右臂的肱二头肌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细微的、不和谐的……裂痕。
咔嚓。
那裂痕,像是艺术品上最致命的瑕疵,瞬间打破了它原有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完美。
“不……不!!!”
季风看着那道裂痕,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他那完美的艺术品,被玷污了!
而这,仅仅是开始。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着路无为平静的目光扫过,大厅里,一座又一座的“雕塑”身上,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各种“瑕疵”。
有的脸上多了一颗痣。
有的手指的比例,出现了零点零一毫米的偏差。
有的原本流畅的肌肉线条上,出现了一块突兀的、不协调的隆起。
这些“残缺”,在常人看来微不足道。但对于将“完美”奉为圭臬、并因此被高维污染的季风来说,这每一道瑕疵,都无异于最残酷的凌迟!
“停下!快停下!!你在对我的爱人做什么!!!”
季风疯狂地咆哮着,他身上那股由【扭曲之爱】构成的强大气场,开始剧烈地波动、衰退。因为他信仰的“完美”,其根基正在被路无为从定义上彻底瓦解。
他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却被告知,他信奉了一辈子的神,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
路无为没有理会他的咆哮,而是缓缓地,一步步地,朝他走去。
每走一步,他便陈述一条新的“定义”。
“当所有人都完美,‘完美’,即是‘平庸’。”
轰!季风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变得惨白。
“你所追求的永恒,恰恰抹杀了生命最美的特质——‘变化’。一成不变的美,是死亡,不是爱。”
轰!!季风再次后退,口中溢出了一丝鲜血。他眼中那来自“缪斯”的漆黑光芒,正在剧烈地闪烁,几近熄灭。
路无为走到了他的面前,只差一步之遥。
他看着季风那张因信仰崩溃而扭曲的脸,用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定义,为这场“概念战争”,画上了句号。
“你所谓的‘爱’,只是‘占有’。”
“而真正的‘爱’,始于‘尊重’。”
“——尊重它的‘不完美’。”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季风眼中的最后一丝漆黑光芒,彻底熄灭了。
他那被高维污染的【爱】,被路无为用更底层的、更符合宇宙本源逻辑的“新定义”,给强行“覆盖”并“修正”了。
“啊……啊……啊……”
季风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仿佛失语般的哀嚎。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瘫倒在地,痴痴地看着周围那些布满了“瑕疵”的“作品”,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解脱。
与此同时,【思想钢印陈列馆】中,那座代表【爱】的陈列台上,血红色的警报,终于停止了闪烁。那股来自高维的、扭曲的污染能量,如同无根之萍,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危机,解除。
路无为看着瘫倒在地的季风,没有丝毫怜悯。这个人,虽然本身也是受害者,但他犯下的罪孽,无法被饶恕。
他拿出电话,准备像上次一样,通知相关部门来处理善后。
然而,就在他拨号的前一秒。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的、超越了时空与维度的恐怖恶意,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工作室里所有的光线,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了一切。
一个声音,不通过耳朵,不通过大脑,而是直接烙印在路无为的灵魂之上。
那声音,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语言,但路无为瞬间就理解了它的含义。
【……有趣的……虫子……】
【竟敢……修正……我的……‘作品’……】
【你……喜欢……‘定义’……是吗?】
【那……我就……‘赐予’你一个……新的‘定义’……】
下一秒,路无为感觉自己的“存在”,被一只无形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从此刻起……你被定义为……‘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