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冰冷刺骨,路无为在街道上狂奔。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速度快得在路人眼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城市的灯红酒绿被他甩在身后,化作一片片流动的光斑。
他的大脑,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
【被污染的爱】……它的本质是什么?
是一种精神病毒?一种模因污染?还是一种来自高维的法则覆盖?
路无为在奔跑中,飞速地进行着“概念解构”。他将【爱】这个庞大无比的概念,拆解成了无数个子集:【亲情】、【友情】、【爱情】、【博爱】、【占有欲】、【奉献】、【嫉妒】、【依恋】……
而那个名叫“小飞”的大学生身上,显然是【爱情】这个子集中的【奉告】与【占有欲】两个分支,被“高维病毒”进行了恶性的、不成比例的极端化放大了。
他要做手术,就必须精准地切除这个“癌变”的部位,同时还要保留“患者”的生命——即【爱】这个概念本身。
这其中的难度,不亚于在跳动的心脏上,用一把生锈的刀去雕刻米粒。
出租车在XX大学门口一个急刹停下。路无为甩下一张百元大钞,连找零都顾不上,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冲进了校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粘稠、甜腻、却又带着血腥味的诡异“概念场”,正从三号宿舍楼的方向弥漫开来。那感觉,就像一大块正在腐烂、流脓的蜜糖。
当他赶到三号宿舍楼下时,这里已经乱成一团。
几名学校保安和宿管阿姨正焦急地撞击着404寝室的大门,门被什么重物从里面死死抵住,纹丝不动。门外,围了一大群学生,脸上都带着惊恐和好奇交织的神情。
“小飞!你开门啊!你别做傻事!”一个看起来像是他室友的男生,正带着哭腔在外面大喊。
“没用的!”路无为在心里做出了判断。此刻的小飞,已经不是用语言可以沟通的状态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四楼那个紧闭着窗户的寝室。
没有时间去和保安解释了。
他退后几步,助跑,蹬在楼下的空调外机上,身体如灵猿般矫健地向上攀爬。几个起落之间,他就已经攀上了二楼的阳台,然后是三楼……他的动作快得让楼下的惊呼声都慢了半拍。
当他如壁虎般贴在四楼的外墙上时,他透过404寝室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那是一幅由纯粹的“爱”,构筑成的地狱绘图。
整个寝室的墙壁、天花板、地面,都贴满了同一个女孩的笑脸照片,成百上千张,密密麻麻,无一处遗漏。墙角,几个巨大的礼品盒已经堆在那里,丝带都已备好。
而寝室中央,那个名叫“小飞”的男生,正赤裸着上身,眼神狂热而痴迷。他的胸口,用红色的油漆,画着一颗巨大而扭曲的心。他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他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或“痛苦”。有的,只是一种即将完成伟大事业的、无与伦比的幸福与期待。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宝宝,再等一下……再等一下……我就要变成你最喜欢的礼物了……我会把自己最美好的部分都送给你……我们将永远,永远地在一起……”
路无为看得头皮发麻。
【爱】之病毒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它不带来痛苦,它带来极致的“幸福”。它让受害者在最甜美的幻梦中,完成最残忍的自我毁灭。
小飞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对准了自己的左臂。他准备开始了。
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
路无为不再犹豫。他从口袋里拿出【万能钥匙】,对准了面前的玻璃窗。这一次,他没有去“开启”,而是反向运用,选择了“闭锁”。
他要“锁”住这扇窗户发出的声音。
心念一动,一层无形的“概念薄膜”覆盖在了玻璃上。
然后,他用手肘,干净利落地猛力一击!
“啪嚓!”
玻璃应声碎裂,但所有的声音,都被那层“闭锁”的薄膜吸收、消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路无为从破碎的窗口,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如同黑夜中的死神。
屋里的小飞,对这无声的入侵,毫无察觉。他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即将“献祭”自我的狂热喜悦之中。
他的刀,已经落下了。
“住手!”
路无为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瞬间炸响在小飞的耳边。
与此同时,他激活了【拷问者之心】!
一股冰冷、纯粹、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洪流,如同决堤的坝水,凶猛地灌入了小飞的脑海!
“啊——!!!”
幸福的幻梦,瞬间被最原始的恐惧撕成了碎片!小飞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那狂热的眼神,瞬间被无边的惊恐所取代。
他看到了,墙上那些笑脸盈盈的照片,在一瞬间,全都变成了对他狞笑的、布满獠牙的恶魔。地上那颗鲜红的爱心,变成了一个不断蠕动、散发着恶臭的血肉漩涡。
突如其来的、极致的反差,让他的精神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冲击之中。
路无为的这一手,极为精妙。
他知道,用常规方法根本无法阻止一个被“爱”之病毒感染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另一种同样强大的、极端的情绪概念,去进行“对冲”!
用最极致的【恐惧】,去对抗最扭曲的【爱】!
“你是谁……不……不要过来!魔鬼!!”小飞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精神已在崩溃的边缘。
路无为一步步向他逼近,眼神冰冷如刀。他必须趁着这个“概念对冲”制造出的宝贵窗口期,完成手术。
“看着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发动了刚刚掌握的、尚不熟练的组合技——【心魔之钥】!
他将那缕金中带黑的神秘能量,如同一根探针,精准地刺入了小飞的意识核心。
他要“开启”的,不是小飞对黑暗或死亡的恐惧。而是更深层次的,他之所以会把“爱”扭曲成这样的根源。
一瞬间,路无为“看”到了小飞的记忆。
他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因为父母离异,被寄养在亲戚家,受尽冷眼与排斥。他看到了一个少年,因为性格内向,在学校里被孤立、被霸凌。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那个愿意对他微笑、愿意和他说话的女朋友。
他的世界里,只有这束光。所以,他害怕失去这束光,怕到了骨子里。
这种对“被抛弃”的极致恐惧,就是【爱】之病毒赖以生存的、最肥沃的“土壤”!
病毒,就是放大了他这份恐惧,并给了他一个“永远不会被抛弃”的、最极端的解决方案——那就是,让自己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找到了!
病灶,找到了!
“你以为毁掉自己,就能永远和她在一起?”路无为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直击小飞最脆弱的灵魂深处,“不。她会惊恐,会厌恶,会彻底忘记你。你将成为她一生的噩梦,她会用尽全力,将你从她的世界里,连同所有的回忆,一起抹去!”
“不……不是的……她爱我……”小飞痛苦地嘶吼着。
“爱?”路无为的声音愈发冰冷,他将【恐惧支配】的权能开到最大,“你现在感受到的,就是她看到你这副模样时的感觉!极致的恶心!极致的恐惧!你不是在奉献爱,你是在用自己腐烂的尸体,去诅咒她的一生!”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化作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在小飞那颗已经扭曲的心上。
那股被污染的、甜蜜而偏执的【爱】之概念,在如此真实、如此残酷的【恐惧】面前,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和崩解的迹象。
就是现在!
路无为眼中精光一闪,【万能钥匙】的权能被催动到了极致。
他的目标,不是任何实体,而是小飞心中,那条由【对被抛弃的恐惧】与【爱情】这两个概念,被“病毒”强行嫁接在一起的、扭曲的逻辑链!
“以馆长之名,我判令——开启你理性的‘锁’,斩断恐惧的‘链’!”
嗡!!!
一道无形的金色光刃,在他的意志驱动下,精准无比地,将那条扭曲的逻辑链,从中间,一刀两断!
小飞浑身剧烈一震,眼神中的疯狂与恐惧,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梦初醒般的、极致的茫然与空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画着怪异爱心的胸膛,又看了看地上那把水果刀,最后,目光落在了满墙的照片上。
“我……我刚才……在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气。
而路无为,则清晰地“看”到,那股缠绕在小飞身上的、灰黑色的“病毒”气息,因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逻辑土壤”,正在飞速地消散。
手术……成功了。
咚咚咚!
寝室的大门,在此时被外面的保安用破门器猛地撞开。
众人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一个失魂落魄、赤裸上身的学生;一个满身狼藉、气氛诡异的房间;以及……一个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他们、如同神祇或魔鬼般的神秘黑衣人。
路无为没有回头。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指针,刚刚跳过午夜十二点。
而他知道,今夜,只是一个开始。那颗名为【爱】的定时炸弹,警报声并未解除。
他只是剪断了一根引线,但炸弹,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静静地,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