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诚抬眸对上徐管家探寻的目光，他不由摇头苦笑，“不瞒徐先生，过去在下总羡慕贵人们吃喝不愁，每天都可以肉包子吃到饱。不像在下，便是想求一安身之所都不能。
“可现在看，便是贵人们似乎也都有各自的苦恼。”
徐管家见试探没得到回馈，他也不着恼，反倒举起茶盏叹道：“谁说不是呢，老爷也总叹息事事不由己。这事儿他本无意参与，奈何殿下有令不得不从。
“过往门前来往车马如织，如今五十大寿却门可罗雀，只有昭璃公主心地善良上门探望，人情冷暖至此...嗐。
“也罢，今日老爷寿诞，便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今日老爷请了个戏班，待午后戏班唱完戏，便到小兄弟上台之时。”
石诚附和道：“不知侯爷点了哪折戏？”
徐管家笑眯眯道：“狸猫换太子。”
石诚：“......”
你点我呢？
“哦对了。”徐管家又补充一句，“还有女驸马。”
石诚：“......”
他扯扯嘴角，起身拱手道：“那您看在下是否要去准备准备？免得届时出了差错扰了贵人的兴致。”
徐管家打量他几眼，这才起身，“也罢，那便随某来吧。小兄弟可要好好准备才是。”
他在“准备”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石诚不动声色笑着点头，“在下自然省的。”
之后一路无话，在将石诚送至前堂后的茶室门口时，徐管家这才笑着拍了拍石诚肩膀，“小兄弟，若准备好，便来某的住处寻我吧，届时你随意寻一下人，便会将你引至某住所，某恭迎大驾。”
石诚抱拳回礼，“徐先生客气了，我明白的。”
待徐管家走远，石诚这才回身进了茶室。
这茶室颇大，内里早已有戏班众人在上妆吊嗓做准备。
见石诚进来，他们看石诚一眼便不在多看，而是继续各忙各的。
石诚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接着从褡裢中取出瓷碗跟小球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练习着。
同时他的脑海也在飞速转动。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那老徐不愧是侯府管家，居然仅靠着我这张脸就猜出了好大哥的意图。’
‘所以他要么知悉内情，要么便干脆是镇魔卫的又一个暗卫，甚至可能就是好大哥的接头上线。’
‘但他肯定也失去了好大哥的踪迹，也可能三天前便已暗中跟踪知晓我的住处，可他却没打草惊蛇，且侯府依旧不知此事，这便说明他不是太子的人。’
‘也就是说，老徐并不想太子知晓《天道策》的所在。’
‘不过好消息是，他也不知道好大哥已死。但他猜到了好大哥打算杀了我李代桃僵，因此才特意告知于我。’
‘也是，好大哥既然能偷袭干掉其他同僚，说明老徐也在忌惮好大哥，所以他只知道我住在昌明坊，却不知我住在昌明坊何处。毕竟如果被好大哥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连夜逃跑，那《天道策》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那么其实现在就面临两个抉择，要么投靠皇帝，要么投靠太子。皇帝派人去抢走太子的秘籍，太子让博望侯三缄其口，就是他已经猜到是自己老爹干的了。而他似乎最近要做什么事，这件事需要《天道策》，若《天道策》寻不回来，他那件事便要失败。’
‘皇帝便是要他失败打击他的威望，而太子只能暗中寻回《天道策》，否则此时公诸天下，便是能拿回《天道策》也晚了。’
‘皇帝的目的是《天道策》彻底消失，或者被他得到也行。而太子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暗中找回《天道策》，这么说还是太子更需要雪中送炭。’
石诚心中已有计较。
茶盏中热水换了几茬，屋内戏班早已离去，只有石诚一人留在茶室内收敛心神。
前堂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尽数传入耳中，但石诚浑然不觉。
只是当听到脚步声与推门声后他才睁开眼，继而笑着起身，“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替他解围的兰芝。
兰芝背着手笑吟吟的看着他，“未曾想小郎君竟是来博望侯府表演，咱们还真是有缘。”
“谁说不是呢。”石诚笑容满面，“姐姐来此作甚？不在前堂服侍贵人吗？”
“贵人可不喜欢听戏，但对江湖把戏很有兴趣。”
兰芝俏生生上前站定，低头打量着地上那三个瓷碗还有小球，“稍后贵人才会去前堂看小郎君表演，因此我特地前来告知小郎君一番，届时若表演得贵人欢喜，小郎君的赏赐定然少不了的。”
说罢她便弯腰去拿起三颗小球捏了捏，又挨个拿起瓷碗看了看。
石诚心下了然。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就是会说话。
分明就是来检查自己有没有携带利器，以及地上这堆道具中有没有暗器的，可嘴上却是一番安慰鼓励。
不过真别说，她这话说的石诚确实很难生气。
石诚看破不说破，而是问道：“姐姐也喜欢戏法？”
“我幼时与弟弟还有阿妈阿爹去庙会的时候见人表演过，说起来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她抬起眸子目光柔转，“可惜前些年家乡闹灾，我弟弟得疫病走了，阿妈阿爹养不活我，便将我卖到了贵人府上。”
石诚面色微沉，“抱歉，让姐姐想起伤心事了。”
兰芝浅笑摇头，丫鬟髻上垂落的步摇微晃，“无妨，那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贵人待我很好，又在怀德坊替阿妈阿爹找了套院子养着，我有时出府办事也能回去看看他们。”
石诚忽然道：“恕在下唐突，兰芝姐姐为何待在下如此？”
“只因小郎君与我那早夭的弟弟有几分神似罢了，他也似小郎君这般俊俏喜人。”兰芝颇为感慨，但手上动作不停。
待检查完毕，她顺势起身来到石诚身前，貌似亲昵的替他整理了几下衣襟，这才后退几步背着手道：“稍后表演时可要多用心才是。”
石诚点头，“在下明白。”
得，这下就连身上也检查过了。
等表演完，便想办法找个机会跟博望侯直接接触一下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