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校门外青石板路上，谢安海目送押解着叶德育等人的队伍消失在晨雾中。
他转身走进校园，心头却不曾松懈，昨日种种仍在脑中盘旋。
于是他搬来一把竹交椅坐在屋檐下，撑着脑袋看着校门，默默等待。
上课前20分钟，他等的人到了。
近20名来自陈家垒村的学生排成长队，走了进来。
四年级的几名学生都在，但见到他时，有人脸色明显不对，还有人对他欲言又止。
他微笑着一一打过招呼，只对班长道：
“小真，你放好书包后，喊上学委、劳委一起来找我，咱们今天的课程要做些调整，需要你们帮忙。”
陈小真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带来一男一女两个同学。
学习委员是个男生，叫江理贺，14岁，来自夏厝村；劳动委员是个女生，叫杨静雯，15岁，来自柴梳岩村。
再加上16岁的班长陈小真，就是四年级的班干部核心力量了。
谢安海起身带着三人在操场上散步，边走边说道：
“三位同学，你们也知道，前段时间五年级的杨盼盼差点被坏人拐卖了。”
“这两天老师们又发现，有坏人想以小恩小惠诱骗某些同学，拐卖给江南垟的犯罪团伙。”
“你们三个最近要注意同学们的思想动向，有突然想打工的、想辍学的，或者其它行为异常的，要及时报告老师，好吗？”
三名班干部齐声应下。
谢安海继续道：
“今天，咱们班前两节课都调整为劳动实践课，分成两组，女生留教室里由温先生上课，男生跟我去挖野菜。”
“理贺和静雯先回去，告知大家这个消息，小真再陪我走一会儿，就这样，去吧。”
江理贺、杨静雯各应了一声，告辞而去。
等他们走得稍远些，陈小真立马说道：
“先生，小兰她......她......”
她说到一半又卡住了，只焦急地看着他，脸色发红。
“小真，不着急，你慢慢说。”谢安海柔声道。
陈小真咬咬嘴唇，低声道：
“先生，昨天我按您的吩咐，放学时拉着小兰一起走，晚上也找理由和她一起睡......”
“我俩说了很多悄悄话，小兰告诉我，她不想上学了......她想嫁人，想生宝宝......”
“我劝了她好久，可她就像被鬼迷了一样，完全听不进去！”
谢安海深吸了口气，缓声道：
“小真，那你有问出来，她是想和谁结婚生宝宝吗？”
“先生，就是叶德育！”陈小真红着眼咬牙道，“就是叶德育那个混蛋，他骗不到我，就去骗小兰，小兰太单纯了！”
“老师知道了。”谢安海转身轻按着她的双肩，缓声道，“小真，今天你继续看紧小兰，放学后我和你们一起走，去她家家访。”
“好！”陈小真点头，旋又担忧道，“先生，小兰她......她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谢安海安慰道，“叶德育才回来一周多呢，不至于这么快。而且昨天他干坏事，已经被我们抓住扭送派出所了，以后再也没机会欺负小兰了！”
“好，谢谢先生！”陈小真闻言喜极而泣。
“嗯，快上课了，你按刚才说的，回去把同学们组织好，去吧！”谢安海微笑着说。
待陈小真告辞转身，谢安海便收起笑容，捏了捏拳头，抬头无言地看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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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布满灰白云层，见不到太阳，却是个适合室外劳动的好天气。
四年级的男生们戴上防蛇虫的斗笠和劳保手套，然后每人背一个小竹篓，跟着谢安海去挖野菜。
时值农历二月中旬，田野里、山坡上到处可见马兰头、鼠曲草、蒲公英、败酱草和野葱。
山里孩子对这些野菜都不陌生，但谢安海还是认真展示样品，教大家如何分辨，避免混入形态相似的毒草。
他讲解完，挥手喊道：
“同学们加油，今天午餐能加多少菜，就看你们的啦！”
孩子们欢呼一声，撒欢似的散入山野。
年纪最大的几个学生被组织起来，拿着长竹棍“打草惊蛇”开辟安全地带，同时看管约束其他孩子不要跑远。
黄孔复便是其中一个。
他确认完自己负责的区域没有蛇，便兴奋地跑到一处小山坡，蹲下来拔方才发现的一大蓬野葱。
“这么多，我最喜欢野葱了！”谢安海在他身旁蹲了下来，“孔复，你要发财啦，咱俩一起拔。”
“我刚才一眼就看到了！”黄孔复兴奋道，“先生，您也喜欢吃野葱？”
谢安海小心拔出一株野葱，敲去葱头上的泥土，放到黄孔复的竹篓里，边应道：
“对呀，野葱加咸肉烧汤，顶顶好吃，想起来就流口水。”
“对对，烧粥也好吃，我喜欢吃葱头！”黄孔复道。
“孔复，你经常挖野菜吗？”谢安海随口问道。
黄孔复沉默了片刻，点头道：
“嗯，我家条件不好嘛，先生您也知道的，我挖点自己吃或者卖点钱。”
“我知道......”谢安海又拔了一株野葱放竹篓里，“孔复，听说你想去江南垟打工？”
“是班长说的吧？她居然不帮我保密！”黄孔复气呼呼道。
“是我问她，她才说的。”谢安海转头看着他，“孔复，叶德育被抓了。”
“什么？”黄孔复愣了一下，“先生，他怎么了？”
谢安海看着他的眼睛，缓声道：
“他想要诱拐男生去当流氓恶棍，还想拐骗女生卖给江南垟的犯罪团伙。”
黄孔复愣住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谢安海继续道：
“孔复，你知道五年级杨盼盼差点被拐的事吗？”
“知道。”黄孔复愣愣点头。
“对，叶德育和那伙想拐卖杨盼盼的贼仔是一伙的，这会儿正在扭送派出所的路上。”
谢安海说完，拍拍黄孔复的肩膀，低头继续拔野葱。
黄孔复原地停顿了许久，慢慢低下头，抓住一株野葱，用力一拔，带出圆圆的葱头。
他摘下葱头，剥掉薄薄一层表皮，塞进嘴里。
嚼了两口，忽然掉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