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大驾光临镇抚司,下官真是有失”
大院内,上前拱手行礼的中年男子话说到一半,李常印便直接越过了他,目空一切的来到麒麟石雕下的太师椅主位,安稳落座。
这一幕,直接让所有锦衣卫脸色难看,中年男子更是面容发青。
一旁的吴公公微笑解释:
“各位大人莫怪,从千机阁到这镇抚司啊,实在是跋山涉水,路途遥远,督主他老人家受了累,这才着急小憩,真是叫各位大人见笑了。”
众锦衣卫高层黑着脸,望着主位上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的东厂宦官头子,纷纷捏起拳头。
从千机阁到镇抚司。
一共十里地不到。
你一个武道大宗师,坐着马车,还真是累坏了。
呵呵呵呵……咋不累死你呢?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打不过,锦衣卫们只能忍怒不言,望向大院中,被无数少年围住的八岁小男孩儿。
“小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小师弟你到底怎么跑到皇城外的啊?”
“各位大人知道你丢了,都急疯了,到处找,后来听说皇上先找到了你,还把你带回了宫中。”
“小师弟,我们听说李阉……立言不朽的李大人把你带进了东厂,还收了你做徒弟?此事当真?”
“小师弟你可不能跟他学武,天下谁不知道,李大人是个混……混的不错的人,你还是留在咱们镇抚司妥当。”
“小师弟你不晓得,你去了皇宫不久,裴大人便从边疆回来了,他是宗师境界的高手,还与林叔是生死之交,一定会收你做关门弟子。”
人群中,无数少年围着林小鹿嘘寒问暖,有问他到底被谁害的,为何会出现在皇城之外,有问他是不是被李常印威逼利诱的,还有问皇上最近如何的,林小鹿都一一应答。
来镇抚司的路上,林小鹿就做足了准备,把原主关于镇抚司的记忆,在脑海中详细梳理了一遍,故而此刻能做到对答如流,更极力模仿着原主在镇抚司时的状态。
而眼前这些少年,也都算是他的师兄。
三年前家族被灭,原主求仙无门,开始习武之后,便与这些师兄一起同吃同住,整日在镇抚司中练武学艺。
而因为原主的父亲性情豪迈,待这些少年视如己出,加上原主年纪又小,所以这些“师兄”便经常照顾原主,对其相当不错,把他当小弟弟看。
“各位师兄,其实是我自己要拜李督主为师,皇上还帮我求了情。”
“你们放心,皇上开了圣口,李督主对我还算不错,教了我不少本事,只是他比较严,要我也参加这次的校验,与各位师兄一同切磋武艺,还说输了的话就要打我屁股。”
“各位师兄一会儿可要手下留情啊。”
听到林小鹿的话,一众少年哈哈大笑,排队揉他的小脑瓜。
“小师弟放心,林叔待我等不薄,师兄们绝对让你。”
“就是,咱们自家人切磋,点到为止便好,一会儿校验结束,师兄就带你去城中吃大餐。”
“哦对了,就是有个人需要注意一下。”
“裴大人在边疆八年,带回来一个女孩儿,名叫宋招娣,小师弟你还不认识,那女孩儿一直想破格加入咱们锦衣卫。”
“对,她不认识你,校验的时候可能不会留手,小师弟要当心,毕竟对方十一岁,比你大了不少。”
“怕什么,有我在,她碰不上小师弟!”
人群中,才十三岁,身高便已有一米七的马洪阳长柄大刀一扛,目露不屑:
“宋招娣一个姑娘家,不晓得学女工手红,学洗衣做饭,不想着将来嫁人,偏偏要舞刀弄棒,还妄想加入锦衣卫,真是叫人笑话。”
“小师弟你放心,大师兄待会儿会亲手把那她暴打一顿,打的她嗷嗷叫,让她乖乖去洗衣做饭去。”
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大师兄马洪阳,林小鹿满脸黑线,嘴角一抽。
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宋招娣是谁。
但你们这帮古装少年,还真是直男哈……
放到我老家,不知得被多少女生喷死。
而且招娣这个名字……妈的,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家长这样给孩子取名吗?果然到哪里都有这种吊人。
“校验之事,不尽全力,你们是在当儿戏吗!”
就在林小鹿傻笑两声,想糊弄过去时,一道严肃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声音一出,众少年顿时神情紧张,纷纷低头不再说话,而林小鹿在转过身后,也是看到了一位身高接近两米,犹如巨人一般的中年锦衣卫。
这人便是那位裴大人?镇抚司新的指挥使?
看到眼前巨人一般的中年男子,林小鹿面露紧张,因为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这号人物。
他抬手作揖,喊了一声:“林小鹿拜见裴大人。”
演武场内,中年男子望着林小鹿,细细打量。
良久,面无表情的开口,嗓音也变的温柔了些。
“我是你父亲的生死之交。”
“前不久于边疆归来。”
“当年,我与你父亲同一日进的镇抚司,同吃同住,从最底层,一步步互相扶持而来,彼此结交多年,如同知己。”
“所以,不要叫大人,叫叔,裴叔。”
林小鹿松了口气,面上仍旧装作小心翼翼。
“裴叔。”
听到孩童稚嫩的嗓音,中年男子眼圈一红,似是想到了同僚知己惨死,家族满门被灭,自己却远在边疆作战,无力回京的场景,故深吸了一口长气。
“哎……!”
中年男子吸了下鼻子。
“叔叫裴北望,记住这个名字。”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一众不敢说话的少年郎,嗓音恢复严肃。
“李督主的功力,深不可测。
莫说皇城,便是整个大夏,也是登峰造极的大人物。
小鹿在他手中习武,自是上佳之选。
稍后校验,尔等皆当全力以赴,若是叫我看出有人刻意放水,所有人,军杖二十!”
一罚百罚的话语一出,众少年顿时面露无语。
全力以赴?那小师弟岂不是必输?
他才八岁呀。
“裴大人,您为什么只夸李大人功夫好,不夸其他的呀?是没有可夸的地方吗?”
就在众少年为林小鹿惋惜,觉得他必定要输时,有大聪明在人群中认真提问。
而这个问题一出,裴北望也是脸色一黑。
“去,拖出去打。”
“是!”
“多谢裴大人赏赐!”
下一息,众少年群殴暴打大聪明。
林小鹿看的兴奋,也想挤进人群,让师兄们给自己留个位置,好让自己踢两脚过过瘾,结果还没行动,便被裴北望牵住手,走向大院中央的麒麟石雕。
……
……
“呵呵呵呵,李大人路上累坏了吧?”
“呵呵呵呵,李大人教小鹿习武辛苦了,快用些点心。”
栩栩如生的麒麟石雕下,李常印一言不发的坐着,面前几位锦衣卫千户则是站着,一个个“笑里藏刀”的冲他说话。
他一概不理,只安静捧茶盖沫,由一旁的吴公公周旋众人。
直到裴北望牵着林小鹿过来,他才抬起青眉,嘴角露出弧度。
“叙完旧了?”
林小鹿点点头:“叙完了。”
李常印轻笑,笑容中透着不屑:“一帮废物,有何好叙。”
嚣张的话语说出,周围的锦衣卫千户纷纷笑容微僵,看李常印的眼神充满敌意。
可惜李常印根本不在乎他们,孤冷的目光径直望向裴北望。
“若不是听说你从边疆归来,本督主也不会带林小爷来此。”
“毕竟现在的镇抚司中,也就你能算个人。”
大胆!
话音一落,一众锦衣卫千户纷纷暴怒,但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只能吹胡子瞪眼瞪着李常印。
阳光下,裴北望看着不可一世的李常印,攥紧了林小鹿的手。
“李大人谬赞。”
“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李大人开恩。”
“讲~”
裴北望挽住林小鹿的肩膀,道:
“小鹿是皇上钦点的锦衣卫试百户,是我镇抚司的人,同时也是下官好友的遗孤,属至亲侄儿。
李大人虽是大宗师,功力高深,但于情于理,不好留小鹿在身边。
下官斗胆,想恳请李大人将小鹿放回镇抚司,由下官抚养教导。”
“当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大人教导小鹿多日,下官定会让小鹿记得大人恩情,师徒名分,也万不可去。”
“讲完了?”
裴北望点头:“讲完了。”
李常印笑笑,看向除裴北望以外的其他锦衣卫,目中讥讽,如有实质。
“你们锦衣卫,都凋零成什么样了?”
“一帮废物,还想把他人教成废物。”
望着越发愤怒的锦衣卫们,他微笑摇头,看向那装傻充愣,一副“大人说话小孩儿绝不插嘴”模样的男孩儿。
“林小爷随本督主习武数日,已然不是凡俗之辈。”
“本督主今日带他来,就是要他参与你们的校验,让他看看自身,与你们的差距。”
“稍后校验比武,若他输了,那就证明他也是个废物,本督主自然将其还给你们。”
“但若他拔得头筹,那就说明,你们不配教他。”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面露古怪。
就连裴北望也愣了愣。
怎么听李阉狗的意思,好像小鹿必赢一样?
他才八岁,哪怕习武天赋再强,也不太可能跨年纪打败其他少年。
年龄差距,和习武时间上的差距,这两点都是天壤之别。
所以这不明摆着会输吗?
这李阉狗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锦衣卫们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东厂头子莫名其妙。
而裴北望在不解过后,也是选择先答应下来。
“好!那便按李大人说的,小鹿若是校验输了,便留在我镇抚司,若是赢了,就由李大人正式收入门下!”
说完,他蹲下身,重重的拍了拍林小鹿肩膀。
作为至亲叔父,他和在场之人无不希望小鹿天纵奇才,可以接下他林家三代锦衣卫的衣钵。
但理智告诉他们,这不可能,至少目前还不可能。
是,锦衣卫是没落了。
但镇抚司的这些少年也都是自幼习武苦练出来的,怎么可能被一个八岁孩童打败。
场中,不少人都开始认为,李常印这次就是专程将林小鹿送回来,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
毕竟要八岁的林小鹿打败在场其他少年,这完全不符合他们对武道的理解和认知。
“小鹿,既然李督主开了尊口,那你就不要有压力,稍后和师兄们一起校验。”
“你的师兄们年纪比你大,习武时间也比你长,因此你只需尽力便好,输了也没关系,不要气馁。”
“是啊小鹿,叔父们知道你想习武为你父亲报仇,但事情急不来。”
“这东厂老……老当益壮的李大人,对你寄予厚望,你只需尽力就好。”
一众高层心情复杂,纷纷对林小鹿出言劝慰。
既想林小鹿留在镇抚司,远离阴险的李常印和东厂。
又怕他被李常印捧昏了头,被师兄们打败,失去自信,丧失信心。
而林小鹿听着他们的话,也是一个劲的点头,同时斜了眼李常印和吴公公。
这俩也在微笑着看着他,笑容要多坏有多坏。
妈的,输赢我根本都无所谓好吗?
而且我其实想输的要命,毕竟我一点不想泡药浴。
只是李常印这东厂头子坏的很,要是输了,他不仅会把我丢回镇抚司,还要废我武功,这我可不愿意。
嗯,打就打吧,正好我从小到大也没打过几次架,就看看现在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