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帝十五年 第4章 率先入关

作者:是本藏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6-21 10:3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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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事实力上讲,刘邦一定不是最强的,但综合政治因素,他却是最合适的。可见在复杂的社会中,“最合适”一定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那刘邦能否不辱使命呢?

当时,赵国一个小将领司马卬(áng)要渡黄河攻打函谷关,刘邦岂能容他人来抢功,于是立刻向北攻打平阴,扼守黄河渡口,又向南与秦军在洛阳东交战,但出师不利,便从轘(huán)辕险道退至阳城,收整兵马。

六月,刘邦与南阳郡守吕齮(yǐ)在犨(chōu)东交战,取得大胜,随后继续进攻南阳郡。郡守败走,退守都城宛县。刘邦想绕过宛县直接攻打关中。张良谏言道:“沛公虽然急于入关,但秦军数量仍不少,且有险可守。如果不攻下宛县,则宛军在后,秦军在前,情况十分危险。”刘邦采纳了张良的建议,夜行军悄悄从其他道路返攻宛县,天还未亮,便将宛城层层包围。

南阳郡守想自刎殉国,身边的一个亲信小官陈恢说,“大人还不到死的时候。”陈恢出城求见刘邦,游说道:“臣听说足下与怀王有先入咸阳者为王的约定,而今深陷宛城。宛周边连绵数十座城,百姓官吏以为投降必死,所以都登城坚守。如今您在此攻城,则必死伤严重,若能放弃攻宛而直接西进,则宛县父老将都追随足下。且攻宛,可能使您前失咸阳之约,后有宛城大患。因此,为您考虑,我建议不如来一个“约降”,给郡守封官加爵,使其留下为您守城,还可兼并宛城军队,与您一道向西攻打咸阳。其他还未攻下的城池,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开门迎接您,您攻打咸阳便后顾无忧了。”《汉书》记载,刘邦对这套说辞的回应只有一个字“善”,也就是“好”。

七月,南阳郡守吕齮(yǐ)投降,刘邦履行承诺,封他为殷侯,封说客陈恢食邑千户,双方兑现“约降”,为其他观望的秦朝官吏做了一个榜样。刘邦一路向西,攻无不克。到丹水时,高武侯鳃、襄侯王陵投降。回师攻打胡阳時,遇到番(pó)阳县令吴芮的将领梅鋗(juān),与其共同攻克了析、郦两县。刘邦大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秦朝百姓都欢欣鼓舞。

同月,北线战局逐渐吃紧,秦二世派人催促章邯速战,章邯恐被责怪,便派长史司马欣回咸阳汇报战况。司马欣等了三天都没见到奸相赵高,就怀疑他起了疑心,于是马上逃走。赵高果然派人来追杀,但未能追上。司马欣回到前线,对章邯说:“赵高擅权,蒙蔽皇上。如我们取胜,赵高会嫉妒,若失败,则死罪难逃,请将军从长计议。”陈余也向章邯分析了局势,并举了白起、蒙恬两人功高盖主,不得不遭杀身之祸的例子,所以不论胜败,章邯都难逃一死,不如顺应反秦大势,成为一方诸侯,避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于是章邯率部向项羽约降,项羽封他为雍王,司马欣为上将。章邯的投降,意味着秦朝基本上气数已尽,秦军此后再无有力的抵抗了。

八月,刘邦攻下武关。赵高十分恐惧,杀了秦二世胡亥,并派人前来商谈平分关中,刘邦认为此中有诈,于是拒绝。

胡亥为赵高所拥立,害死李斯后,赵高在咸阳的地位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高还劝秦二世不要与大臣直接接触,避免刚刚即位,以短示人,毕竟来日方长。这种荒唐的建议竟然被采纳,于是秦二世常深居禁宫,政事都经由赵高汇报。以常理推断,赵高绝不会加害于胡亥,因为胡亥是他拥有这一切的终极保障。所以一定是两人出现了巨大的矛盾,才导致赵高不得不下此毒手。吕思勉先生认为,可能是章邯兵败后,赵高劝秦二世舍弃帝号,据守关中,而秦二世不但不听,反而把当前的不利局面悉数怪罪于赵高。二人矛盾激化,赵高骑虎难下,才想杀掉胡亥并与天下诸侯共分天下。

此说似有可推敲之处。九月,赵高立子婴为秦王。子婴认为赵高拥立自己的原因是安抚群臣,还听说赵高暗中与楚军勾结,想要灭秦而自立关中,所以即位后立刻设计杀了赵高。他自己却并没有继续做殊死抵抗,而是在刘邦进入关中后就主动投降了。所以从这个结果来看,赵高与秦二世的矛盾不在于对时局的态度,而在于赵高很可能早已产生了灭秦自保的想法,而这是胡亥、子婴都不能接受的。

攻克武关后,刘邦距离杀入咸阳只剩峣(yáo)关天险了。此时秦朝虽已失去大将章邯,并发生了剧烈的政治动荡,但兵力仍不可小觑。张良建议刘邦:“此时不可轻敌。建议派人在山上多多布置旗帜以为疑兵,再让郦食其、陆贾两人前往劝降秦将,并进行利诱。”《汉书》并未具体记录两位秦将的姓名,但他们轻易地就被说服了,想与刘邦联合抗秦。张良又说道:“这只是将领个人的意思,下面的士兵未必听从,不如趁他们懈怠之时立刻进攻关中。”刘邦听了张良的建议,引兵绕过峣(yáo)关,翻过蒉(kuǎi)山,在蓝田县南大破秦军。进入蓝田后,又在其北边击败秦军。

张良作为一代谋臣,深刻的洞察了人性,以巧克刚,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敏锐的捕捉到了机会,成为刘邦入关的重要功臣。

秦二世三年九月,刘邦已经将进入咸阳的道路基本打通,马上就将直捣秦帝国的政治中心。秦历十月为新年首月,汉初沿袭秦朝制度,所以马上到来的新年,由于刘邦攻入咸阳,汉朝便以此为元年。

汉元年十月,也就是新年的第一月,金木水火土五星汇聚于井宿,这意味着定有大事发生。井宿为二十八星宿之一,为南方七宿之首,位于东南方向,而刘邦也正是从东南方向进入咸阳。总之一句话,这一年五行都聚于东南,天时地利人和,必将有圣人以义取天下,这个圣人就是刘邦。

“五星聚于东井”是胜利者为刘邦吟唱的另一首赞歌。南开大学的杨旭博士对此进行过详细论证,结论是不论根据古代历法推算,还是采用现代天文学计算,汉元年十月都不可能出现这一天象。若用比较宽松的标准来界定,最近的一次“五星聚于东井”实际出现在汉二年四至五月,这个时间刘邦正在与项羽交战。

进入咸阳前,刘邦驻军灞上,秦王子婴素衣白马,颈系韨(fú)带,将皇帝玉玺符节封存,于枳(zhǐ)道亭旁向刘邦投降,秦朝至此彻底覆灭。大家为什么都称“秦王子婴”,东汉学者应劭(shào)在写给《汉书》的注中描述,“子婴不敢袭帝号,但称王耳。”子婴诛赵高,降刘邦,虽然加速了秦朝灭亡,但避免关中百姓生灵涂炭,不可谓不仁。我认为这件事的意义,不亚于傅作义投降令北平和平解放。

子婴投降后,诸将领中有人提议将他杀掉。这时刘邦说:“当初怀王派我来打关中,就是因为我宽厚仁义,如今子婴已降,不可杀之。”便将他交由小吏看管。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刘邦胸怀宽广,确有帝王之相。

至此,奋六世之余烈,最终统一华夏的大秦帝国,立国仅十四年就灭亡了。

受降后,刘邦挥兵进入咸阳。这是刘邦起事后取得的第一次标志性的战略胜利,至少在地理上占领了咸阳,也即将如怀王之约成为关中王。面对这样的成功,刘邦及其手下的性格特征,在进入秦宫后得以一定程度的暴露出来。

入宫当晚,刘邦就想住在宫中,享受一下财富、美酒和女人,这完全是他的性格。但随后却在樊哙、张良的劝谏下,“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

《汉书》只记录了张良的劝言,他对刘邦说:“秦无道,故沛公才得以至此。为天下除暴,应简朴为宜。我们刚入秦宫就贪图享乐,无异于助纣为虐。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望沛公听从樊将军所言。”樊哙是个粗人,早年是杀狗的屠户,但他身份特殊,是刘邦的连襟;张良是“汉初三杰”之一,是极为出色、具有战略眼光的谋士,但身份距离刘邦有点远。所以,在劝刘邦这件事上,应该是樊哙先开口,但没什么说服力,随后张良帮忙进一步以理服人,两人配合天衣无缝。而刘邦也是听劝的,当天即还军霸上。

汉初三杰的另一人萧何,此时他没打任何珍宝美女的主意,而是“尽收秦丞相府图籍文书”。这让刘邦集团对秦朝的山川地形、人口税收、农耕桑蚕有了详尽的了解,为日后楚汉相争奠定了战略优势。纵观萧何一生,未领过一兵一卒,未攻克一城一池,却能成为“汉初三杰”之首,这件事便是有力的证明。

張良與蕭何從不同的角度,展示了自己的卓越才能,靠著頭腦最終佔據三傑中的前兩個席位。而日後攻城略地、戰功卓著的戰神韓信,也僅在三傑中排名最後。

刘邦还军霸上,这件事是有重要战略意义的:1、他给秦朝旧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告诉了百姓,不是走了一个苛秦又来了一个苦汉;2、为他日后在项羽面前斡旋留下了空间,这个后面会讲到。

十一月,刘邦召集天下豪杰,向天下宣告:“百姓们苦于秦朝苛刻的法律很久了,比如诽谤罪要灭三族,聚众议论的要弃市。我与诸侯有约在先,先入函谷关者为王,所以我来做关中王。如今与各位父老约法三章:杀人偿命;伤人及盗窃者治罪。其余的秦法全部废除,官民均照常工作生活。我攻打咸阳,是为民除害,不是过来为非作歹的,请父老们放心。而且我驻军霸上,是等待各路反秦诸侯到来而共谋天下。”刘邦要求秦朝官吏到县、乡、邑等各地将这番话告知百姓。

秦朝百姓听说后十分高兴,争相拿着牛羊肉、酒和食物献给入关的军士,刘邦悉数回绝,说到:“我军粮充足,无需耗费民力。”百姓听了更加高兴,唯恐刘邦不留下作为关中王。

刘邦进入咸阳后,克制住了个人私欲,未宿秦宫,还军霸上,并公布了一系列安民举措,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后世有史学家评价,此时的刘邦可能早已不满足仅做一个关中王,而是想要争夺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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