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傍晚降临。
训练结束，库克和他的亲信们勾肩搭背地走向温暖的营房酒馆，留下边缘民兵们收拾满地的狼藉。
安德被一个库克的亲信故意使绊子，狠狠摔进泥水里，引来一阵哄笑。
疤脸威尔正好在旁边收拾兵器架，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没说话。
安德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开，反而走到疤脸威尔身边，一边帮他扶正沉重的木架，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威尔大哥，我知道你以前是‘血狼佣兵团’的。他们这些库克队长的人，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疤脸威尔的手猛地一顿，眼中凶光一闪，死死盯着安德：
“小奴隶，谁告诉你的？想找死？”
安德吞咽着口水，有了一丝慌张，长吸一口气：
“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看到的。昨天库克队长亲信‘大块头’鲍勃吹嘘他宰了个兽人，可他拿短刀的手法，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破绽百出。而你...”
安德指了指疤脸威尔腰间那柄磨得异常光亮、制式武器的普通短剑，
“你擦剑的习惯，还有握剑时拇指的位置...跟那些花架子不一样。真正的战士，藏不住。”
疤脸威尔眼中的凶戾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和一丝久违的被认同感。
他沉默了许久，才挤出一句：“那又如何？在这里，我就是个清理马粪的。”
“在这里，你是。但在别人那里，你不是！”
“谁？”
安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城堡的方向，然后迅速低下头，继续帮他扶正架子：
“威尔大哥，你甘心吗？一辈子被那些人踩在脚下？连你应得的...那份口粮，都被克扣？”
疤脸威尔握紧了拳头，他当然不甘心！
他比场上任何一个库克的走狗都强！
可在这里，实力抵不过关系和出身。
“也许...改变的机会快来了。”
安德留下这句轻飘飘的话，然后迅速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疤脸威尔独自站在原地，眼神闪烁着。
安德直至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这才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不愧是男爵殿下，仅仅是教我说两句话，就能把疤脸威尔哄的一愣一愣的。”
...
...
类似的“巧合”和“耳语”开始在边缘民兵中悄然蔓延。
安德找到啃着发硬黑面包的老汤姆：
“汤姆大叔，听说男爵大人最近在过问抚恤金的事...特别是去年那些战役里没了消息的家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贪污了...”
老汤姆眼睛猛地睁大，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儿子的抚恤金，一直没拿到！
总以为是高恩男爵推三阻四，原来是那该死的库克！
安德找到被打得嘴角流血的小雀斑吉米，偷偷递给他一小罐劣质的止血草药膏：
“吉米，忍着点。男爵大人好像很不满训练场里的风气...尤其是仗势欺人、打压新人的。他说，黑石领需要的是真正的战士，不是只会欺负自己人的废物。”
他顿了顿，模仿着高恩那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
“‘有本事，去战场上砍下敌人的脑袋来证明自己。’”
吉米擦药的手停住了。
男爵大人...知道？他也讨厌那些欺负人的家伙？
安德的行动极其谨慎。
这是高恩男爵教他的。
他从不主动提及高恩男爵的具体命令，只是巧妙地传递着一些模糊却又直击要害的信息：
男爵在关注某些不公、男爵欣赏真正的实力、男爵对现状不满、改变或许就在眼前。
时机成熟了。
安德按照高恩的指示，利用自己熟悉城堡仆役通道的优势，将一张张用炭笔简单画着代表集合地点和时间的树皮，偷偷塞进了老汤姆的草席下、疤脸威尔的磨刀石缝里、吉米破旧的外套口袋中...
集合地点是城堡后山废弃的铁匠铺。
当十几个黑影在浓重的夜色中，汇聚到这间破屋前，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他们互相警惕地打量着，不明白这个奴隶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安德站在一个破败的铁砧前。
他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一个奴隶，凭什么把你们叫到这里？凭我活腻了吗？”
他环视着黑暗中那些或疑惑、或凶狠、或麻木的面孔，
“不！凭的是这个！”
安德推开废弃铁匠铺的大门，
高恩神情坚毅的走了出来。
“凭的是我们的男爵大人——高恩.阿克琉斯领主！”
此言一出，铁匠铺外响起一片抽气声。
老汤姆的手在颤抖，疤脸威尔握紧了藏在身后的匕首柄，吉米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男爵大人看到了！”
安德的声音带着一种煽动性，
“他看到了库克和他那群走狗的跋扈！看到了你们受到的欺压和不公！看到了本该属于你们的抚恤金被克扣！看到了真正的战士被埋没在泥泞和马粪里！”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上。
长久以来的委屈、愤怒和绝望被瞬间点燃。
“男爵大人需要你们！”
“不是作为库克脚下踩着的烂泥！而是作为只效忠于他、只听从于他号令的利剑！作为守护黑石领真正根基的力量！”
“机会就在这里！效忠男爵，你们将不再是任人欺凌的边缘人！你们将获得公正的待遇、真正的训练机会、精良的装备！你们的家人将受到男爵的庇护！你们的功绩将得到应有的奖赏！甚至...”
“骑士侍从的身份，也并非遥不可及！男爵大人需要忠诚的、有能力的战士，而不是只靠关系和溜须拍马的废物！”
黑暗中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
骑士侍从！
别看也是侍从，可骑士侍从就代表了有接触超凡力量的资格。
眼见气氛到位，安德按照高恩所彩排的规划，退至身后。
高恩轻咳了一声理了理嗓子：
“但这条路，充满了危险！背叛我，或者泄露一丝一毫今晚的事情，等待你们的，将比库克的排挤残酷百倍！是选择继续在泥泞里腐烂，像狗一样死去？还是选择抓住这根稻草，向赐予你们机会的我献上绝对的忠诚，博一个改变命运的可能？”
霎时间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回荡。
疤脸威尔第一个从阴影中踏前一步，他单膝跪地，粗糙的大手按在胸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疤脸威尔，这条命，卖给男爵大人了！只求一个砍下库克和他狗腿子脑袋的机会！”
老汤姆颤巍巍地跟着跪下，老泪纵横：
“老汤姆...只要男爵大人能帮我讨回儿子的抚恤金，让老婆子能活下去...我这把老骨头，任凭大人驱使！”
小雀斑吉米几乎是扑跪在地上，激动得语无伦次：
“吉米...吉米愿意！为男爵大人战死也愿意！”
一个接一个，黑暗中的身影纷纷跪下，发出效忠的誓言。
他们不知道具体的计划，但他们知道，效忠的对象不再是那个将他们视为草芥的库克队长，而是高高在上的男爵——高恩领主。
“很好。”
高恩欣慰的看着众人，
“记住你们的誓言。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民兵队的‘边角料’。你们是我直属的‘暗卫’。保持沉默，等待召唤。现在进来挑选你们的武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