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染红半边天空,路边的篮球场也亮起灯光,一群学生集中在角落场地上,转着篮球的气门划分双方队伍。
属于高三学子的暑假已经开始,这球场想必会热闹上好一阵子。
“钱程,来不来打球?”其中一名同班的男生认出了他。
“不了,我回家吃饭。”钱程和他们挥手告别。
察觉到手腕上多出的重量,他又把那块宝珀手表解下来,塞进了书包的夹层里。
这要是让爹妈看见了,还真不好解释来历。
从超市到自家小区的距离不算太远,一路上除了熟悉的街景,还有秦奋那熟悉的碎嘴子像跑火车一样说个不停。
“大外甥,我昨天上河边钓鱼去了,你猜怎么着,那一大桶翘嘴个个有我小腿那么长!”
“这可不是翘班啊,是二姐说你高考呢,我在家里待着影响不好,特意批了天假。”
“不是我说你,暑假这段时间,怎么也得学点耍帅的东西,不然上了大学都没有妞泡,舅舅我当年就靠着一把民谣吉他在女宿舍楼下...”
钱程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一耳朵进一耳朵出,脑子里思索着创业的细节,权当秦奋的话是段吵闹的BGM。
听着有些烦了,就插嘴说道:“老三,刚才走的时候,你锁门了么?”
这简单的一句话,便像是按下秦奋的静音键一样,让他抓耳挠腮地自我怀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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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程家的老房子不算大,刨去公摊也就五十几平的面积,却容纳着一家三口,以及每天都准点来蹭饭的秦奋。
但是小也有小的好处,刚刚推开房门,钱程就闻到那股扑鼻的肉香。
不用问,天底下就只有自己的老妈秦兰,才能炖出这种家的味道。
“妈,我回来了!”钱程开口喊了一声。
这句话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永远都说着那么顺嘴。
“诶,回来就先去洗手,饭马上就好。”秦兰从厨房的袅袅炊烟里探出头,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
“儿子,过来跟爸说说,考试怎么样?”亲爹钱建军也在客厅的沙发上招呼一声,手上还不忘按着遥控器,把电视音量降到了最低。
看着爹妈年轻了十几岁的容貌,钱程也咧嘴笑笑。
当年不管给他们买多昂贵的进口补品,都无法抚平时间带来的痕迹。
如今自己年方十八,父母也正当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考得挺好的。”
钱程也不打算隐瞒,把书包挂到衣架上,逼气很重地提了一下衣领:“英语超常发挥,有望突破140。”
还没等钱建军做出反应,秦兰就拎着锅铲追到客厅里,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妈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儿子英语开窍了?”
好好好,第四个了。
钱程默默地把目光投到亲爹身上,想看看他会不会成为今天第五个质疑自己成绩的人。
但钱建军的表情却很平淡,只是镜框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我一直都觉得儿子没问题,平时喜欢偷懒而已,到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哼,好话都让你说完了。”
秦兰撅起嘴:“我每天盯着他写作业、背单词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老婆,我不是工作忙吗?”
“你忙我不忙是吧,早下班的时候也没见你干过什么正事,天天跟外面晃悠。”
眼看爹妈又要进行起一次日常的“口头切磋”,钱程赶忙出手打起了圆场:“妈,这事得赖三舅,他老勾着我爸钓鱼去!”
“不是?”
秦奋就像只在路边走的好好的狗,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但钱程可管不了这么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三蹭了这么久的饭,总得为这个家做点贡献吧?
而且谁叫你贪我的钢笔钱了!
“老三!”
秦兰顺势想要转移怒火,话说了一半忽然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糊味:“坏了,我的鸡翅!”
眼看她火急火燎地冲回厨房,客厅里的男人们都在心底松了一大口气。
当天的晚饭很丰盛,而且都是秦兰的拿手菜式,有红烧排骨、可乐鸡翅、蚝油生菜,五花八门地摆了满满一大桌。
除去鸡翅的表皮有点焦黑以外,几乎都能和星级饭店的手艺媲美了。
钱程夹起两块排骨,分别放到爹妈碗中,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爸,妈,你们这些年辛苦了,以后就轮到我孝敬二老了。”
听到这话,两口子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呦,才刚考完高考就当自己长大了呀。”
秦兰晃晃筷子,嘴都合不拢了:“我们还得再供完你大学四年,要是你有出息,读个研究生的话还得再两年,这才刚哪到哪?”
钱建军也点点头,补充道:“而且你以后结婚还得要钱呢,房子、车子和彩礼,少一样女孩儿都不愿意跟你。”
就连一向吊儿郎当的秦奋,也不住地跟着点头,仿佛产生了什么共鸣似的。
“没关系,学费我可以自己赚,而且谁说我一定要结婚了?”钱程放下筷子,表情从容地看着一桌人。
“行了行了,好好吃你的饭,一天到晚就知道跟大人抬杠。”
但话题还是被秦兰强行结束,他们这辈当父母的就这样,早就习惯了这种无偿的馈赠,恨不得把儿女的一生都尽自己所能地安排妥当。
“你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大学志愿怎么报,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
钱程笑笑,没再和亲妈顶嘴,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第一志愿我已经想好填哪里了。”
既然这辈子要继续死磕互联网行业,那把根据地定在北城肯定是最优的选择,这座城市不但聚集了海量的龙头企业,还拥有着丰富的人才储备。
而最重要的,还是他上一世的公司,就位于后厂村这个卧虎藏龙的创业圣地。
当年受了同行们那么多的“照顾”,又是高薪挖人,又是压价竞争的,总要报答一番,才能称得上礼尚往来不是?
有了目的地以后,要考虑的就只剩自己的分数了。
钱程清楚记得他上一世高考的成绩是566分,语文、数学、理综在自己重生前就已经考完,分数肯定不会产生变化。
所以唯一的变数就是英语了,虽然还没有出分,但钱程对于自己估算出的140保底还是很有把握的。
那么总成绩就肯定可以突破630大关,这分数虽然上不了清北,但剩余的985院校也几乎可以随意挑选。
“爸、妈,我想报考北城理工大学,工商管理专业。”
此话一出,夫妻俩的表情都不约而同地愣住,只剩下不明情况的秦奋,还在闷着头卖力地干饭。
半晌后,钱建军才举起酒杯:“那感情好啊,北城是首都,能去那边发展肯定是好的,咱爷俩喝一个。”
“爸,那我敬您一杯。”
钱程站起身,把杯沿低了三寸和老钱碰到一起。
父子俩一饮而尽,钱程又把杯子斟满:“妈,我也敬您一杯。”
但秦兰就没有钱建军那么好的兴致了,她闷闷不乐地嘟囔道:“北城离凉乡好远啊,坐火车都得十几个小时...”
母亲眼中的那份不舍,钱程上辈子见过很多次。
是第一次住校,是毕业时远赴北城创业,是每年春节后与她匆匆道别的那一刻。
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不希望孩子留在身边的母亲。
“你这话说的,儿子长大了就得出去历练历练,老在家待着都让你惯坏了。”钱建军及时地插话道。
秦兰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和钱程碰杯。
热辣的白酒入口,她鼓着嘴巴,憋了好久才像喝药一样咽下,随后就红着眼眶低头不语。
钱程也意识到了母亲的情绪,便取过酒瓶,将秦奋的杯子满到快要溢出来。
“老三,这杯敬你,我干了,你可别养鱼啊。”
刚才还在啃排骨的秦奋,这才如梦初醒地眨眨眼睛:“我这杯是白酒,你那杯是可乐,玩我呢!”
但终归还是为时已晚,钱程抢在他抱怨之前喝干了饮料,就连钱建军也起哄地说道:“老三,你可不能赖酒啊。”
秦奋说不过他们,只得扭头叫道:“二姐,你看他们父子俩欺负我!”
直到这时,秦兰才终于又抬起头,咯咯地笑出声来:“就欺负你怎么了,我儿子敬的酒,老三你不喝也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