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便民超市,往东走上几百米,有一家经营了三十几年的小面馆。
店里的那锅骨汤,据说是店主他爷爷煮的,一辈一辈传到了现在,每天早晚都要煮开一次,撇掉油层和残渣,在这一万多天中从不间断。
钱程撩开门帘,和老板打个照面,熟络地点了下头:“葛叔,三碗牛肉面,一份不要香菜。”
“好嘞。”
三位准大学生找了个靠边的桌子,钱程和周宏宇坐到了一侧,安靖独自坐在另外一侧。
“一会吃完饭,你直接回家就好了,我和秃子下午还要去办点事。”
钱程简单叙述起今天的安排,创业计划中的大部分内容,都需要启动资金才能稳步运行。
所以他打算先带着周宏宇去把这块宝珀卖掉,以作为整个项目的切入点。
安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目光在店铺内环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别找了,这家的牛肉面10块钱一碗,我请你们吃。”
被钱程一下子猜到心思,她有些慌乱地回过头:“我来吧,你都帮我付了钢笔钱,还把早饭让给我...”
“我才懒得等你数钱呢,等什么时候领了工资再说吧。”
钱程又想起那一沓五块封顶的纸币,恐怕都是安靖靠着自带鸡蛋的灌饼,一点一点攒下的早餐钱。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数钱的画面他光是看一眼就打从心底觉得烦躁。
周宏宇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买钢笔?
让早饭?
钱程你个王八蛋,说好一起做游戏高手,你居然背着兄弟去享受酸臭味的青春了?
而且还是和凉乡二中的头号校花安靖,真特么是日了狗了!
“诶,钱程。”周宏宇戳戳他的胳膊。
“怎么了?”
“你...最近这段时间应该会很忙吧?”
“应该是。”钱程点头附和。
要按照自己的创业计划进行下去,他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很多,光是编程和建站就要用去很多时间,更别提统筹管理的工作了。
“那有没有什么,哥们能帮你分摊的事情?”周宏宇把‘哥们’两个字故意说得很重。
钱程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回复道:“秃子你家里有电脑,而且懂一点编程的事情,到时候能用得上。”
“我就说嘛,你有困难可千万要跟我提,都自己人。”周宏宇拍拍钱程的后背,脸上乐开了花。
听到这里,安靖也探过脑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钱程。
“你没什么能干的,收集资料还要几天的准备时间,等我通知再来就行。”
“哦。”
安靖鼓鼓嘴巴,没兴致地回了一声。
看到这情况,周宏宇得意地用手指蹭蹭鼻尖,像是取得什么胜利一样。
店老板将三碗牛肉面端到桌前,在钱程的提醒下,把没有香菜的那碗放到周宏宇面前。
浓稠鲜香的汤头,加上方正的牛肉块和手擀面,就算是后世人均上千的私厨菜馆也很难超越这个味道。
吃过午饭,安靖又跟在两人身后,把他们送上了前往步行街的公交车。
“我说,安校花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可真漂亮啊。”
车门刚刚关闭,周宏宇就捅捅钱程的胳膊,笑呵呵地开口道:“我当着她的面都没好意思夸。”
钱程看他一眼,又看看车窗外的安靖,突然一把将窗户拉开,朝外面喊了一声。
“安靖!”
“干嘛?”
“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以后多穿呀。”
此话一出,就让车上和车下的两人同时小脸一红。
安靖在车下又慌乱地回复了什么,混在公交车的引擎声里听不太清。
但周宏宇在身旁的抱怨倒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钱程,你真不是个东西啊!”
步行街是凉乡市中心的一块繁华地段,以当地最大的百货商场为原点,衍生出了横跨三个街口的商业中心。
看着车窗外的服装店,逐渐由“外贸”、“甩卖”等宣传语,转变为了李宁、耐克这些全国连锁的专卖店,台球厅和KTV,也换上了更为正式的霓虹招牌。
钱程就知道,他们该下车了。
在百货商场一楼,众多金银首饰的柜台中间,夹着个十平米见方的小门脸。
店内一侧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挂着几十块时钟,另一侧则是摆满了中高端机械表的玻璃展柜,把这狭小的空间利用得淋漓尽致。
秃顶的中年老板低着头,在印着“老罗表行”的木质柜台后,故作忙碌地擦拭着一块怀表。
钱程走到桌前坐下,解下手表往桌面上一放:“老板,帮我看看这块表,能卖多少钱?”
那秃顶老板先是抬头,打量钱程一番,见他是个学生模样的小年轻,眼神里便涌起些轻蔑。
“假的,不值钱。”他撇下一句话,又把注意力放回到那块怀表上了。
钱程皱皱眉,也不解释什么,回头给周宏宇递了个眼神,然后猛地一拍桌子。
啪!
“姓周的,什么意思啊,你家开银行的,就他妈拿假表糊弄我啊?”
周宏宇先是错愕,但也很快地反应过来,接上了台词:“不可能啊,这表是从我爸床头拿的,还能有假吗?”
钱程瞪圆了眼睛:“人家老板都说假了,你少跟我扯淡,还钱吧。”
周宏宇擦着虚汗:“你别听他的,这老头不识货,咱们换一家。”
两人瞬间就进入了角色。
一个是痞里痞气的小流氓,一个是纨绔叛逆的富家少爷,少爷欠了流氓的钱,便偷走亲爹的手表用来抵债,从人设到剧本都在这眼神交错的刹那就已经写好。
“好啊,换一家。”钱程站起身,作势就要往店外走去。
“等会!”
秃头老板坐不住了,立刻就换上一副笑盈盈的面庞:“我刚才没戴眼镜,再看看...再看看...”
两位影帝对视一眼,周宏宇上前一步,指着老板的鼻子继续骂道:“老头,你店还开不开了,这可是专柜买的,牌子货懂吗!”
这下就连钱程都差点被他逗到笑场,心想这秃子的戏也太足了,就跟在脑海里彩排过无数次似的。
怪不得当年在抖音闯荡的时候,他写的剧本都那么尬爽尬爽的。
不出所料,这块宝珀手表不但是正品,还是刚刚出厂不久的新货,秃头老板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都找不出一丁点瑕疵来。
对于干这行的人来说,没有瑕疵并不是个好消息,因为这就代表着他没有太多的砍价空间。
收购旧手表,再经过自己的修复和保养,当成新手表卖出去才是利润最大的交易方式。
“小兄弟,你打算卖多少?”他舔舔嘴唇,干脆把定价的权力先抛给对方。
如果这俩小年轻正好都不懂行,那让他捡个漏,低价收购过来也是极好的。
不过很可惜,钱程上辈子在手表上花了不少钱,摸过见过的名表比这些店老板只多不少,自然明白其中的套路。
“我就这么说吧。”
他用手指敲敲台面,继续演绎着自己的身份:“他正好欠了我4万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就要这个价。”
嘶!
秃头老板吸了口凉气,这价位正正好好就压在他的心理预期上,既没有太高的利润也说不上亏本。
“小兄弟,你们可能不太懂行情哈...”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个表我最多只能给到3万8,小本买卖,再多真的要亏死啦。”
“那好啊。”钱程一笑。
老板刚要松口气的时候,没想到他又回头对着周宏宇说道:“这表值3万8,你就得给我补2000,一分都不能少。”
“我不给,我爹把我信用卡断了,我现在兜比脸都干净,爱卖不卖。”
“你给不给?”钱程蛮横地揪起他的领子。
“不给,你打死我!”周宏宇也演上瘾了,作势就和他撕扯在一起。
眼看着两人愈演愈烈,就要朝向玻璃柜的方向倒去,秃头老板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4万,就4万,这表我收了!”